水撲在臉上,讓少年多少冷靜了些許。
他掬了一捧水來漱口,方才胸中翻湧著的噁心感這才勉強壓了下去。
「擦擦吧。」
淡漠的男聲自身後傳來。
穿著白大褂的成年男人頭髮理得很短,斜睨過來的樣子很兇。
他自口袋裡掏出一方手帕,猶豫片刻,這才扔給了少年。
「……多謝。」
少年也不矯情,接過手帕擦了擦生理性溢出的淚水。
這方手帕很軟,潔白的帕面修著一朵花。
——絕不屬於眼前這個男人。
「她看見你神色不對。」
男人沒過多解釋,重新收起手帕就要向外走。
「走吧,那些人可不會給我們休息的時間。」
「我……你知道裡面那個人?」
腳步頓住了。
男人近乎驚奇地看著少年,「你不知道嗎?也對……你們是新來的。」
他掏出煙盒,向門口不安等待著的黑髮綠眼的女士揮手。
女士長得很溫柔,綠色的眼睛盈盈得像春日裡的一掬泉水。
少年知道她,那是早些年就加入了實驗的某個姐姐。
她的基因有些問題,導致她不能說話,但她的科研能力很強,前些年就與其他研究員合作,參加進更深入的項目。
「你先回去吧!我再陪這個小子呆一會兒。」
見那抹白色逐漸消失在眼中,男人先是沉默了片刻,隨後掏出了煙盒。
「會抽嗎?」
他問。
少年搖頭。
他沒抽過,但他見過黑澤陣抽過,濃烈的尼古丁與薄荷味一同散開,像是青天白日裡的一個夢。
「成,不抽好。」
男人點菸,眯著眼睛看噴出的煙霧。
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因此他用手遮住了這份難得的陽光。
他說:「依靠別的東西過活的感覺可不好受。」
「喂,小子,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方才面對山本的時候不是還很拽嗎?」
少年垂著頭。
「因為看見了『真品』而對自己產生了厭惡?還是一時難以接受我們的源頭僅僅是個被關押起來的廢人?說話。」
男人抽的煙與黑澤陣不一樣。
頭昏目眩的那個午後,少年只是這樣想著。
就連多年後,他無數地去回憶,也只能想起這件事。
像是什麼記憶的斷點一樣,他忽然察覺,原來黑澤陣已經占據了自己人生這麼大的部分。
就連去嗅到一個人的煙味,都會下意識地去與黑澤陣比較。
他那天怎麼回答的?
噢,是:「我不知道。」
少年撐在洗手台上,與鏡子中的自己對視。
「我不知道是什麼感情……」
他拽住自己的領口,那種洶湧的沉悶感又在衝擊著胸腔,而後在他的前額化作嘔吐的伊始。
他又開始乾嘔了。
「看起來的確很嚴重啊……現在的小孩抗打壓能力這麼弱嗎?我記得我當時也沒這麼大的反應……」
男人嘟囔著,湊上前來給少年拍背。
湊近了看才發覺,少年瘦得驚人。
修長的骨骸正在迫不及待地伸展,而皮肉卻沒能跟得上趟。
男人跟拎貓兒似的捏了捏少年的後頸,卻發現那只是一層蒼白的皮。
頓了頓,男人下手時明顯收了勁。
而手下的那人還在不甘地問話。
「你知道他的身份?」
多稀奇啊,我還知道他是為什麼而背關起來的呢。
回憶起那人上次出逃而導致的大火,男人問:「難道你知道?」
「我……」
「從你那行動組的小男友那得到的信息吧?」
「他……」
「那是我們上頭那位的孫子。那位先生為了自己能延年益壽而將他關了起來。」
很委婉的回答,少年想。
他儘量裝得天真,「為什麼……」
男人帶著笑看了他一眼,抓亂了少年才開始蓄的半長發,「為了活命。」
他說:「活著是件多好的事啊,想和喜歡的人呆在一起多久就多久,不用害怕這種日子哪一天突然消失,只用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就行了。」
他的聲音裡帶著些許惆悵。
「要是我們也能這樣就好了。」
「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再不回去山本就該生疑了,還難受嗎?」
他拍了拍少年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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