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雨勢稍小一些,虞蘅換了身輕便好行的衣裳,穿上木屐,到門口拿了把紙傘撐開,隨口道:“我出去散散。”
阿玲瞧著仍在淅淅瀝瀝的雨,勸到:“下雨日,蘅娘子便不要出門走動了吧,省得淋了風寒。”
虞蘅笑道:“這不是帶了傘?先前和慈幼局周娘子說好了的,今日教那些孩子做茶雞子,總不好失約。”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虞蘅教她們學會一些便宜好味的市井小食,便是姑娘家,日後不管去了哪裡,至少能有一門傍身的手藝。
後面浮白館又招了兩名幫廚,其中便有慈幼局的孤女,她覺得天賦還成的。
一路走,都沒看到什麼攬客的牛車,有也是載了人的,畢竟下雨麼。
直至出了城門往西,草木漸盛,人煙稀少,路也變得泥濘起來,虞蘅慶幸今日換的這一雙木屐鞋底子夠高,否則裙擺都得染上污泥,且難洗呢。
正專心走著,卻不想,叢里伸出一隻泥手來,一把薅住她裙角!
虞蘅大驚,死死拽不動腳,就要叫人,那草葉中藏著的人急忙躍出來捂她的嘴。虞蘅下意識就往最近的事上想,難道是端王?亦或是旁的朝臣覺得利益被侵犯,欲下殺手?
顧不得太多,她狠狠反咬,幸而生了一對尖利虎牙,將那人手掌咬出個血口子。
“嘶——”那人連連後退,跌坐在水坑裡,一身本就髒污得看不清顏色的袍子愈發狼狽,卻不似殺手。
他忍痛抹了把臉,見虞蘅拔腿就跑,急急道,“店家娘子莫驚!你看看我,看看我,可還記得我?”
這聲音些許耳熟……虞蘅驚疑不定地看他,只見雨水沖刷來臉上的血污與泥垢,之下的面目、打扮……赫然是那日打酒的劍客!
虞蘅驚訝,卻不敢走近:“郎君怎麼……一身狼狽?”
劍客轉頭,四顧無人後,才奮力支著同樣髒污不堪的劍柄站起來,虞蘅這也才瞧見他身上許多傷處。
怪道她方才只是咬了他手,卻聞見極重的血腥味。
劍客心有餘悸:“我一路向西北去,不曾想半道遇見山匪劫掠,為救村民,喬裝潛入他們匪窩,卻發現匪徒訓練有素,不似烏合之眾!我細心留意了幾日,竟發現他們乃有端王在此豢養的私兵,意欲謀反,便在端陽那日!”
“我偷聽之時險些被他們發覺,逃出來中了獵戶陷阱,才滿身狼狽。店家娘子,我瘸了一條腿,走了兩日兩夜才到此,已是精力不濟,幸好等到你路過。你腳程快,速回京稟報衙門!”
虞蘅亦是不可置信,山中多匪,一直是衙門治理頭疼之處,卻不想端王利用此處豢養私兵。
然而她與劍客到底只有一面之緣,焉知此人正邪?
一時間猶豫,那劍客也知茲事體大,一轉念,便道:“不若這般,你報官時,便說發現我重傷,待官吏來了,我親自與他們說,如此有什麼責任,與店家娘子也無關。”
虞蘅點點頭,見他淋了雨,狀態實在不好,又擔心問道:“郎君可還撐得住?”
劍客老實道:“怕是已發了熱,我這一條小命與城中百姓便交代給店家娘子了,萬望娘子上心些。”
虞蘅聽他貧嘴卻笑不出來,抿抿唇,此處距慈幼局倒是不遠,但……若真如他所說那般,誰知他後頭有無人察覺,跟了出來。
為著慈幼局上下幾十條人命,謹慎起見,虞蘅只道:“前邊有個破廟,久無人居住,郎君且過去避避雨,我即刻回去報官。”
此事實在太大,自與劍客分頭後,虞蘅便撒開腳丫子跑起來,不曾想到半路,竟碰上乘車來的阿盼與謝詔。
元六在前頭駕著牛,一見她,左臂興奮得揮舞:“嘿,阿郎,可巧遇上蘅娘子了!”
又疑惑:“這麼大雨,蘅娘子你跑什麼?”
帘子“唰”地被拉開,隨後探出阿盼焦急埋怨的臉:“若不是阿玲同我告狀,我竟不知,下這麼大雨,您便一個人跑出來了!”
第60章 端午節到了禍水的東引
虞蘅喜出望外,見了謝家車駕,如見救星,麻利地上車:“掉頭去府衙。”
見她焦急,阿盼顧不得數落,忙問“怎的了”。
虞蘅怕嚇著她,“遇見人受了重傷,咱們趕緊報官去。”再輕描淡寫地說了一番遇見那劍客時的情形,隱去交涉那段。
便是這樣,阿盼也白了臉。荒郊野外的,若她碰上個渾身是血的人,指不定嚇撅過去,到底蘅娘子膽大,氣定神閒的。
虞蘅哪裡是氣定神閒,方才經歷了一嚇一驚,還沒緩過勁來,眼下看著鎮定,不過是腦袋發懵罷了。
坐車上喘勻了氣,虞蘅反應過來,才奇怪:“你們如何來了?”
說起這個就來氣,阿盼哼道:“還不是阿玲告狀到我這兒來,說她勸不動蘅娘子。我本想著雇駕車,這麼大的雨,街上連個車也沒有,蘅娘子竟敢一個人出門!哼,幸好我及時想著謝家不遠,趕緊去借了車。”
虞蘅被說得沒脾氣,心裡又暖,連聲哄她:“到底是我們阿盼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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