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望舒點點頭:「好。」
她感覺自己的思緒已經飄在半空,等到她趴上工具台,感受到身後傳來的微微刺痛時,她才感受到了久違的活著的感覺。
在太陽下面加上藤蔓,是因為她就像那些難纏的藤蔓一樣,拽著蔣暨、糾纏著蔣暨,讓他即便本來明亮,卻不得不因為她墜入黑暗裡,再也發不了光。
她這一輩子都對不起他。
日子就這樣過著,後腰的紋身隨著時間的流逝也不再發癢,就這樣成為了她身體的一部分,成為了她對蔣暨那些不可見人的感情的一部分。
畢業後,她工作也找得順利,後來的工作也很順利,即便有時候累了點,她也沒有抱怨過什麼。她每天都按部就班地過著這樣的生活,蔣暨偶爾給她打一個電話,和她說著最客氣的問候。
她和蔣暨,好像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樣。
蔣暨沒有提起過讓她回平南,她也沒有臉提起。偶爾她和老闆去應酬喝多了酒,身體難受、意識朦朧的時候,她總會想蔣暨,有一次甚至還神志不清地撥通了蔣暨的電話。
那一次她喝得很多,害怕吵醒何姣姣,她只能關緊廁所門,狼狽地坐在廁所的地板上。剛剛已經吐過一遭,她卻依然很難受,身體難受,心裡也難受。
酒精總是會讓人變得失去理智,等到電話撥出去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正動作遲鈍地要掛斷電話時,手機里卻突然傳來了蔣暨擔心的聲音:「月亮?」
她突然就捨不得掛斷了。
趁著酒意上頭,趁著神志不清,她啞著聲音叫蔣暨「哥」,蔣暨聽出她的不對勁,著急地連聲問她怎麼了,問她現在在哪裡。
一句「想你」在嘴邊,她卻只能嚼碎了咽回肚子裡去,咽得她喉嚨生痛,喉嚨口隱隱約約有生鏽的血味。
她跌坐在地上,無助地捂住臉,眼淚從指縫裡落出來,最後也只能假裝若無其事地解釋:「沒事,睡迷糊了,剛剛起床不小心按到撥電話。」
電話那端的蔣暨似乎放心了許多,猶豫幾秒,他還是沒忘記囑咐:「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蔣望舒答應他說「好」,等到電話掛斷,她的情緒再也兜不住,她坐在地上放聲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似乎要把這些年來的眼淚都流光一樣。
她真的好後悔啊。
離開蔣暨的第六年,蔣望舒自己都察覺到她的狀態已經開始變得不太對勁了。她開始沒日沒夜地失眠,開始頻頻發呆,開始在工作上出錯。
她知道她大概是生病了。不然為什麼明明花城已經進入了春天,天氣已經變得暖和起來,她卻還總是覺得冷?
在她又一次坐在窗台上發呆的時候,她接到了蔣暨的電話。
他語氣平靜地告訴她,蔣壯死了。
她愣住了,又聽到他放緩了聲音,輕聲叫她「月亮」,然後說出了六年來從未說過的那句話:「回平南吧。」
她握緊了手機,呆呆地反應了好幾秒,才啞著聲音說「好」。
要不是蔣暨的這通電話,她真的差點以為今年的春天不會來了。
第42章 番外二 蔣暨視角的從前
蔣暨記不太清他小時候的事情,好像有記憶的時候,他已經在院了。
他知道院長媽媽不太喜歡他,大概因為他很少笑,很少和別人說話,也不會像其他小孩一樣嘴甜地喊她「院長媽媽」。他偷偷聽過院長媽媽和煮飯媽媽的對話,她們都說他是一個有點可怕的小孩。
大概這也是為什麼,在蔣壯要把他從孤兒院抱走的時候,院長媽媽也想也不想就答應吧。
只不過是換一個地方苟活而已,這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他那時候不過幾歲,好像就已經對人生徹底感到麻木了。
他不喜歡蔣壯,也並不喜歡蔣壯的妻子,他似乎天生就對這個世界有一種莫名的敵意,這種敵意從他被拋棄的那一天就再也無法消解,他以為他會就這樣苟且孤獨一生,直到蔣望舒出生那天。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她被林意裹在被子裡,是那么小一團,兩隻眼睛圓圓的,亮晶晶的,就那樣眼睛都不眨地看著他,不哭也不鬧。他像是著了魔一樣,竟然也盯著她一直看。一大一小,就這麼詭異地對視著。還是林意尷尬地笑了兩聲,說小月亮看起來很喜歡哥哥。<="<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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