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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他們三人自己先要鬧個翻天覆地的事,而她這位繼母反倒是不相干的,她若是急了,才正中陸念下懷。

「孝不孝順,我自己最清楚。」陸念道。

說完她便起身,漫步到岑氏身後,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微微彎下腰來,幾乎貼到了岑氏耳邊。

看起來是個極其親近的姿態,可只有岑氏知道,在她邊上笑眯眯的陸念仿若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激得她寒毛直立。

陸念語速不快,像是分享一般,帶了幾分雀躍:「阿薇聽那位仵作說,不同死因的人,骨頭會呈現不同的狀況,有些死因,人完整時反而看不清楚,剩下一堆白骨了才有個答案。受傷的、中毒的,都能看出來。你說,這多玄妙啊。」

岑氏的臉色難看極了。

不知何時僵硬了的肩膀又被陸念狠狠掐了一把,岑氏差點兒呼痛,被陸念再次不輕不重拍了兩下。

「這麼緊張做什麼?」陸念直起身來,掏出帕子慢條斯理、一根一根擦拭剛剛按在岑氏肩膀上的手,「你的身體都繃住了,我說的話有這麼嚇人嗎?」

岑氏被她倒打一耙,頓時氣笑了:「嚇不嚇人,你自己不曉得?」

「少做些虧心事,就什麼都不怕了,」陸念反問道,「哎,怪我,你的虧心事早三十年前就做過了,如今再提已是遲矣!那你就只能被我嚇著,害怕害怕了。」

陸念把自己說笑了。

尤其是見岑氏那明明怒火中燒、面上卻還要端著裝平和的樣子,越發覺得好笑極了。

笑過了,她抬步往外走了。

阿薇跟上去,走到落地罩下,又突然停下腳步,就像是倏地想到了什麼。

她轉過頭去,笑容和煦地建議道:「那道辣雞塊,下酒很是不錯,侯夫人要是夜裡怕得睡不著,不如試試多喝兩碗酒?不用這麼瞪著我,菜是大廚房做的,沒有經過春暉園的手,且各個院子都送了一份。」

「是,我讓大廚房做來下酒的,今晚上我要好好喝一壺,」陸念聞聲又轉了回來,笑容里明晃晃擺著嘲諷之色,「你也省省力氣,千萬別吃得胃痛了、噁心了、虛弱了,那只會是你自己受罪,沒法訛到我頭上。說來也是您的舊手段了,我吃一塹長一智,是吧?」

許就是當年那一小把泛了油的松子給了岑氏靈感,往後幾年裡,如此花樣也用過幾次。

但凡只岑氏一人吃用、陸念有經手機會的,不曉得哪天岑氏就又「病」了。

陸念解釋不了。

畢竟,那一把松子就早早定了調,之後再自辯也沒有用。

後來有一回,吐得昏天暗地、蔫蔫的人里多了個陸駿。

五歲的陸駿能知道什麼?

只清楚自己難受得要命、繼母也一併吐著,陸駿眼淚鼻涕地對著陸念發脾氣,罵她「害人精」、罵她「黑心黑肺」。

陸念那回被定西侯押著跪了祠堂,出來後也沒打陸駿,徑直去尋了岑氏。

「說我在吃食里動手腳,你就不怕我真往裡頭倒砒霜?」

「一日三餐,你能防我每一餐、每一頓?」

「等你哪天生了孩子,你怎麼對阿駿,你看看我會不會有樣學樣!」

「再把阿駿扯進來,我跟你同歸於盡!」

陸念也不知道那會兒是不是把岑氏唬住了,但隨著她搬出秋碧園,「不經手」岑氏的吃食後,這事兒也就沒再有過。

反倒是陸駿那傻子,直到陸念出嫁前都說過「你與母親交惡,害我做什麼?」這種蠢話。

回憶起早年事情,原本不錯的心情添了一層不爽。

阿薇把陸念的情緒看在眼中,出了秋碧園就寬慰她:「今日就是來收利息的,過兩天再與她算筆大的。」

陸念抿唇點頭。

屋裡,李嬤嬤沒有出去送人,老實站在一旁,此刻她吞了口唾沫,心驚肉跳地看向岑氏。

沒有外人在,岑氏不用再粉飾太平,整張臉都垮了下來。

嘴角下垂,眼神陰鬱,滿是老態。

本就胃口不好,這會兒更是吃不進東西,有那麼一瞬,岑氏想不管不顧把桌子砸了,可搭在桌上的手終是一動也不動。

她沒有砸東西的「習慣」。

定西侯的繼室夫人,一直都是溫順的,好脾氣的,不管繼女鬧什麼都不會罵人,更不會動手。

無論是打別人,還是砸物什。

她如此「修身養性」了幾十年,怎麼能在老了之後、被陸念氣到破功?

岑氏閉上眼睛,深深吸氣,又緩緩吐出,來回數次後,她交代李嬤嬤道:「陸念說的開棺驗屍,你明日去外頭打聽打聽,到底是個什麼狀況?」

「是,」李嬤嬤應下,見岑氏面色依舊凝重,又開解道,「依奴婢之見,開棺驗屍定是真的,但也絕對沒有姑夫人說得那麼玄乎。

她那人狡猾得很,詐起人來一套一套的。

金夫人死了也就是九年,我們府里、那位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仵作未必有那份能耐。」

「我心裡有數,」岑氏的聲音如寒冰,「她要真有把握,一準去和侯爺吵了,哪會來我這裡大放厥詞、就為了嚇唬嚇唬我。」

李嬤嬤附和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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