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會您一聲,不是叫您出主意。」陸念趿著鞋子起身,頭也不回往寢間去了。
定西侯被晾在原地。
阿念是軟硬不吃,他只好再勸阿薇:「還有二十天就過年了,年前要不就算了?」
阿薇倒了茶,自己一口飲了,才道:「我倒是認為,讓母親有些事情做,比叫她在府里憋屈好得多。」
定西侯不解:「岑氏都不在府里了,她有什麼憋屈的?」
阿薇呵地笑了聲。
「看著您,看著舅舅,還不憋屈嗎?」阿薇沒留情面,直接道,「這家裡她願意往來的,說到底也只有姨娘和舅娘。
而她們兩人,在母親心中,一位似姨母,一位像姐妹,不是您的妾,也不是舅舅的妻。
您和舅舅只會叫母親添堵。」
定西侯扶了把額頭:「阿薇……」
「很疲憊,也很無奈吧?」阿薇稍稍緩和了些口氣,給定西侯也倒了盞茶,「好不容易散值回府,都這麼個時辰了,指不定還沒吃上口熱飯,就要先探望打架的孫子,再來發脾氣的女兒這裡挨臉色。
確實是,誰都覺得煩。」
定西侯怔了下。
阿薇這突然大拐彎的態度,叫他一時有些摸不准。
不敢確定這話里有沒有個深坑,定西侯選擇沉默,只接過茶盞抿了一口。
茶是薑茶。
和阿薇之前煮的不同,這回放了不曉得多少姜,入口就辣得人想倒吸氣。
一口咽下去,頓時感覺額頭冒汗。
定西侯不由疑惑,阿薇剛才也喝了,面色上根本看不出來這般辣口。
阿薇走到搖椅邊上,把毯子收起來折好,這才又開了口。
「我知道您想要的是什麼,你的想法很簡單,也很樸實。」
「一個能操持侯府家業的妻子,不說多麼濃情蜜意,但是琴瑟和鳴,能養兒育女,把孩子教養好,能支持您在朝堂上拼搏,讓您沒有後顧之憂。」
「千步廊里做事也好,出去駐軍幾年辛勞也罷,內宅穩固,不止不會給您拖後腿,反而因著這份安穩能讓同僚高看您一眼,畢竟,沒有人會喜歡與後宅起火的人深交。」
「辛苦當差之後,回到家裡,妻子溫柔,兒子上進,女兒聽話,您可以放鬆下來,聽他們說些生活上的事情,雞毛蒜皮的,自有一分熱鬧。您跟他們說駐地的風土人情,陪他們耍玩一會兒,他們崇拜您,敬愛您。」
「您這點要求過分嗎?」
「平心而論,真沒有多麼過分。」
「我覺得,世間很多男子,無論身份高低,都喜歡這樣穩定、平和,這就是極其普通的過日子。」
「您帶給了家人寬裕優厚的生活、侯府的地位,您只是花費在家人身上的時間有限,所以您希望把這些僅有的時間用在上、安逸上,而不是無休止的爭吵、調停。」
定西侯一言不發地聽著,握著茶盞的手指不知不覺間用了力。
阿薇說到他心坎裡頭去了。
比起昨日的「疾風驟雨」,今日這般冷靜的話語,一樣在他心中壓出了沉沉的印子。
於是,他沒有忍住,長長嘆了一口氣。
阿薇頓了頓,問:「所以,您是不是覺得,我母親毀了您想要的好日子?」
「您不用否認,否認也沒有用。」
「母親讓您後宅不穩,修身齊家平天下,您損在了家不齊上,母親讓您夾在中間、顧不上闔家歡樂……」
阿薇深吸了一口氣,話鋒一轉,語氣沉沉。
「但我必須提醒您,這也是母親想要的閨中生活。毀了這夢想中一切的不是我母親,是岑氏!」
「沒有岑氏害死外祖母,您想要的一切,甚至不說是唾手可得,而是已經是您的了。」
「您昨日說過,您待外祖母有情誼、有真心,母親告訴我,外祖母出身清流、性格喜笑、也會持家,她平平安安的,母女關係自不用說,舅舅就是個麵團,捏出來的模樣總不會比現在差。」
「以外祖母的性情,您從東越回來,她不會誤會您和柳娘子,甚至會欣賞柳娘子那樣的堅韌之人,那就更不會有現在的柳姨娘和陸久娘。」
「您自己想一想,外祖母若是活著,您與她夫妻結伴三十年,會是什麼樣的日子,什麼樣的光景?」
定西侯的喉頭滾了滾。
他其實不曾想過。
在此前的他看來,白氏離世了,且他也已經續娶,再去設想「髮妻若在」是對繼室的不尊重。
過日子,總是要往前看的。
阿薇的聲音再響起,似一把刀,鋒利劃開他的胸膛。
「是岑氏毀了您的一切!」
「她帶給您的,是髮妻病故,是父女離心,是嫡長子愚孝又軟弱,是家宅銀錢進了無底洞!」
「她給了您什麼補償嗎?岑太保在聖上面前給您爭取了什麼機會?」
「是,岑太保或許是為您在御前說過話,但推舉個庸才姻親對他有什麼好處?您有您的能耐,才值得他推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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