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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臨毓低垂著頭,老實聽著,看著態度極好,實則左耳進、右耳出的。

這般乖順態度,永慶帝罵著罵著,自己先沒意思了,坐在大案後頭拉著臉生悶氣。

又不能全悶在心裡,半晌還會冒出幾句話來。

「站著挨罵的,你是第一個。」

「罰你去外頭跪著,沒半個時辰,承平就得進宮來救了。」

「護得你沒輕沒重的!」

「行了,抄都抄完了,給朕一個能說得通的理由。」

沈臨毓這才抬起頭來,稟道:「理由在早朝上就說了,私並土地、強買強賣、逼死莊戶、隱秘戶板以逃避糧稅。」

永慶帝雙手抱胸,無言看著他。

沈臨毓問:「這些理由還不夠嗎?」

沒有理直氣壯,反而聽起來有些無辜,生生把永慶帝氣笑了。

「彈劾、質問,辦法多的是,」他指著沈臨毓道,「你上來就抄,你覺得是對的?」

沈臨毓很爽快地道:「不對。」

爽快到,永慶帝都不由愣了一下。

「但我只能先斬後奏,」沈臨毓繼續往下說,「我若提前跟您說一聲,您一定會高抬貴手,把安國公叫來訓斥一頓,罰些銀錢就算了。

鬧得再大些,您或許會讓國公府降等,改公為侯,也就停手了。

就像黃鎮,鎮撫司若沒有抄他,您不會下決心處置。

岑文淵若不是插手科舉、動搖根本,您一直都想饒他善終。

可我認為,他們都不該饒。

他們就是仗著自己那點功績和所謂的忠心,把您架在這兒,私下行不法之事,中飽私囊、以權謀私。

明明有黃鎮這麼個前車之鑑,安國公也絲毫沒有收斂,依舊讓底下莊子鋪子斂財。

您說我仗著有您和母親的庇護而我行我素,安國公何嘗不是仗著您體諒他的忠心和國公府世代功績而為所欲為?

安國公用忠心粉飾私心,騙了他自己,也在騙您。」

永慶帝擰眉沉思。

他上下打量著沈臨毓,目光陰鬱。

良久,他才緩緩開了口:「所以,你看不慣他虛假的忠心,想要表現你的忠心,替朕剷除朝廷的蛀蟲?」

沈臨毓道:「這是我的良心。」

半個時辰後,沈臨毓從御書房退了出來。

來不及鬆一口氣,他抬眼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幾位皇子。

上前行禮之後,八皇子李巍拍了拍沈臨毓的肩膀,放低了聲音,免得傳進裡頭去:「挨罵了?父皇說了怎麼處置安國公嗎?」

沈臨毓答道:「先審再斷。」

六皇子李嵩道:「手段雖激進了些,但抄都抄了,若最後處置不了,不是好事,鎮撫司審得仔細些,罪狀定明,我們也好幫著勸勸父皇,當斷則斷。」

「是這個道理,」李巍附和道,「許多勛貴這些年積弊難清,再這般下去,恐要傷及國本。藉此殺雞儆猴,讓他們也能下定決心自省自查,也是好事。老九,你說呢?」

一直沉默著的九皇子李嶄聞言,應了聲,又道:「說到底,還是臨毓膽子夠大。」

沈臨毓被三人圍著,又回答了些問題,推了吃酒,這才道:「我先回衙門了。」

午前,劉笑提著食盒進了院子裡,擺了桌。

「今日余姑娘不在廣客來,這些都是鋪子裡其他廚子做的。」

窗邊看書的人嘆了聲「可惜」,又道:「她在也未必能買著,想試試她的手藝,還得借臨毓的名頭。」

「說來,臨毓真是好能耐,御書房裡全身而退。」

「也不奇怪,是兒子、又不是兒子,這身份比什麼都強。」

劉笑斟酌著問:「聖上為何沒有看穿他?」

「你是指臨毓想翻案?」那人放下了書,走到桌邊來,道,「巫蠱案和安國公有什麼關係?

那年朝中沸沸揚揚,安國公什麼都沒有做。

安國公唯一和巫蠱能聯繫上的,就只有他是寶源的實際上的東家。

我知道安國公其實在背後搗鬼了,才能看穿臨毓的想法。

聖上?

聖上會覺得金伯瀚是被安國公陷害的嗎?

他要想著臨毓是為了巫蠱案,豈不是證明了安國公落井下石、陷害金伯瀚在先?

金伯瀚是被人陷害的,那險些被金伯瀚保下來的廢太子是不是也無辜得很?

這事深想不得。

深想下去,聖上夜裡還能睡得著?」

不是誰都能正視自己的錯誤,尤其是不可挽回的錯誤。

更何況,那是一位九五之尊。

「我看是睡不著了,」那人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水晶肘子,品味了一番,道,「還不錯。」

第184章 我以為這是一筆好買賣(求月票)

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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