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闕原本在假寐,聽到腳步聲,摘掉墨鏡掃她一眼,「心情不錯?」
隔一張圓桌,付迦宜坐在他身旁的位置,「有嗎?」
「以後也多笑笑。你笑起來很好看。」
語意輕佻的一句話從他嘴裡講出,並不會讓人覺得有多輕浮,反而自帶一種平靜落地的實感。
真心或不真心的好意,界限分明,她不是聽不出。
付迦宜一頓,斂了斂笑意,用手背輕碰臉頰,察覺到有發熱的跡象,很快鎮定下來,問他:「你以前也這樣誇過別人嗎?」
程知闕認真思考,過幾秒答道:「應該。」
付迦宜抿了下嘴唇,「看來你的確誇過不少人。」
程知闕低笑,「因為什麼下的定義?」
「你剛剛說了『應該』,如果不是次數太多,怎麼會記不清楚……」
程知闕側身看她,笑意一再加深,「除了你,我只跟我母親這樣講過。時間隔得太久,記憶有點模糊,所以才會說『應該』。」
付迦宜不想承認,眼前這人能輕而易舉調動別人的情緒,從不高興到高興全憑他一念之間。
再聊下去未免顯得她太較真,索性順著他的話往下問:「你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
程知闕向來注重隱私,原以為他會跳過這問題,聽見他淡淡說:「多愁善感,偶爾也很執拗。既能為了男人不管不顧,也能因為對方負了自己選擇跟他老死不相往來。」
付迦宜心中一顫。
難怪她從沒聽程知闕提過跟他父親有關的任何事。
她問:「你出國是因為這個嗎?」
「嗯。」
「那個五銖銅錢的吊墜……」
「不是她的,只跟她沾了點關聯。」
付迦宜沒說話,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些。
如果東西真弄丟了,她承擔不起後果,也無法想像要怎麼消除這份愧疚。
付迦宜說:「要是有機會的話,我想去見一見她,就是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我。」
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她很快反應過來,補充一句,「我不是著急見家長的意思……只是想當面表達一下歉意,僅此而已。」
程知闕看她一眼,嘴角挑起無可無不可的弧度,很自然地想起在墓園那次。
初次見面,她從素不相識的無字碑旁路過,幫忙擺正被吹倒的鈴蘭花束,又順手撿起碑前的垃圾。
她被保護得太好,善念和初衷從沒變過,他的蓄意出現對她來說禍福難料。
他能耐心陪她成長,歸根結底卻不希望自己成為那個讓她經歷太多,從而被迫成長的源頭。
活了近三十年,程知闕第一次有了矛盾點。
「你沒有錯,不用道歉。」程知闕低聲說,「至於你是不是她喜歡的類型,我倒可以打保票——」
「再沒人比你更能討人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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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賽這邊白晝稍長,晚九點以後才日落,付文聲作息極其規律,傍晚將至便回房休息了。
中午吃得有些撐,食物積在胃裡還沒消化掉,脹得難受,付迦宜沒吃晚飯,等天黑得差不多了,想去海邊走走。
島上人煙稀少,為保險起見,她自然要拉上程知闕一起。
對於她的提議,他沒說去不去,面帶不深不淺的笑,「說句好聽的,今晚陪你到底。」
付迦宜來不及扭捏,落落大方地迎難而上,虛心請教,「什麼話對你來說算是好聽的?」
「不是每場考試都有範圍可以劃分。」
「我會考的那些科目,你明明都幫我劃了範圍。」她仰頭看他,一雙眼睛在燈光下襯得水亮,「程老師真的不打算再辛苦一下嗎?」
她很少有明目張胆撒嬌的時候,聲線軟成一灘泥,卻不自知。
程知闕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眉清目秀一張臉,不施粉黛,唇色是不點自紅的薔薇粉。
他眼底藏有不被發覺的私慾,面上沾幾分痞氣,擺明了要鐵面無私,「不打算。」
付迦宜暫時想不出措辭,只得迂迴,「我們先出去好不好?這件事晚點再商量。」
海邊離莊園不遠不近,走路過去至少也要二十分鐘。
中途路過那棟酒窖,付迦宜一時貪懶,改了主意,說不去海邊了,不如到裡面找酒喝。
上次在莊寧的酒館嘗過一杯野火雞,她至今對那味道念念不忘。
既然出來了,程知闕無所謂去哪,自是由著她。
付文聲已經多年不飲酒,酒窖處於半荒廢的狀態,正門半敞不敞,旁邊有個類似於安保室的小房子,裡面燈光微弱,穿工作服的白人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付迦宜沒想到有人值班,不想驚動他,「還是算了……別進去了,如果明天他跟我爺爺告狀,我免不了要被說不守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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