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掛鍾指向零點,玄關傳來細碎動靜。
付迦宜一愣,沒想到程知闕會連夜從勃艮第趕回來,她坐在沙發上沒動,不打算前去迎接,等他換完鞋子走進來。
程知闕瞧見她,出聲打破寂靜:「這麼晚了,還沒睡?」
付迦宜輕「嗯」一聲。
程知闕問:「在做什麼?」
付迦宜覺得胸口發悶,吐出一口氣,回答:「我大哥讓我在七大附近選套房子,等開學以後搬進去住。」
她主動提起付迎昌,有意觀察他的反應。
她師承於他,行為處事自是有幾分他的影子,程知闕並非全然聽不出試探,頓了下,無端問道:「要喝點酒嗎?」
付迦宜手指動了動,虛攥了下空氣,點頭說好。
從昨晚到現在,兩人心照不宣地什麼都沒提,給彼此留出緩衝餘地。
今晚大概是限期內的最後一次通牒。
她知道了他的偽裝和利用,程知闕也清楚她已經知道了。
他們其實都明白。
付迦宜扶著吧檯邊沿,坐到高腳椅上,看向站在內圍的程知闕,勉強找出一個不深不淺的話題:「在勃艮第的事忙完了嗎?」
程知闕拔掉木塞,給她倒了杯酒,「差不多。去了趟以前住的地方,把我母親的遺物帶出來了,等日後找時間寄回國內,給我外公他們留個念想。」
付迦宜視線略微發直,隔幾秒才敷衍地應出一聲,難免覺得悵然。
從前對他百般好奇,如今這些事親口從他嘴裡講出,事無巨細,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知曉,可對她來說已經不再重要了。
空氣凝結了安靜,開始長達幾分鐘的沉默。
付迦宜拿起高腳杯,喝了兩口酒,看似不經意地問:「等回到巴黎,你打算做什麼?」
程知闕說:「看你。」
「……什麼。」
「看你想做什麼,到時陪你。」
付迦宜明白了他的意思,卻沒接話,只靜靜坐著,手裡捏著見底的酒杯,索然地笑笑,形單影隻,看上去有些落寞。
程知闕心頭一緊,目光鎖住她,坦白和挽回的話在嘴邊,即將脫口:「迦迦,我有話想對你說。」
這幾日的戒斷期一過,此時此刻,付迦宜冷靜地看著他,酒勁上頭,有輕微的暈眩感,思路卻異常清晰,「我也有話想對你說——」
「程知闕,我們分開吧。」她搶先開口。
第39章
無聲對視數十秒, 程知闕喑啞出聲:「想好了嗎?」
付迦宜沒閃躲,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是, 已經想好了。」
她握住酒杯, 感受杯壁冰涼的觸感,低下頭, 拿指腹蹭掉上面薄薄一層水霧,反覆幾次,終於聽見他開口:「我尊重你的決定。」
預料之中的回應。
一直以來, 除了在床上, 程知闕沒駁過她的任何意願,這次似乎也一樣,或許他有意挽留, 但不是不清楚她的底線在哪, 多說自是無益。
付迦宜原是這樣想,聽見他又說:「可是迦迦,拋開過往那些事, 如果你還願意,我們會有比現在更好的結局。」
說這些話時,他嗓音比剛剛還要沉啞,看似平靜的語調里,摻雜了幾分試探性的商量。
原來像程知闕這種人, 也會有拿捏不准人心的失意時刻。
付迦宜胸口悶得難受, 濃重酒味在口腔里翻湧,直發苦。
最近一段時間究竟有過什麼樣的心路歷程, 她完全不願回想,即便眼下依舊很痛苦, 卻不會再動搖。他們早晚要走到這步。
她仰頭看著他,聲音輕得仿佛一擊即碎:「……退一步講,就算我願意,你覺得真能拋得開嗎?你在我這,除了名字和那些能對外公開的往事,又有什麼是真的。」
「我喜歡你這點,比其他所有都真。」
付迦宜扯了扯唇,「喜歡到要去動我的家人,是嗎?」
程知闕喉結上下滾動,「這件事到此為止,我不會再進一步。」
「你是我老師……明明比我還要明白破鏡難重圓這個道理,已經有了苗頭,我想不出,究竟要怎麼樣才能到此為止。」
他們之間沒明確約定過開始,卻即將鄭重宣告結束,也算是真正意義上的無始有終。
兩個人沒撕破臉,言辭並不激進,甚至溫和得像閒聊,能給彼此留幾分體面,已經是接近完美的一場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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