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他輕鬆地笑了,「我這間villa是家裡十多年前買的的老破小,你一會兒別嫌棄。」
沒過兩分鐘,杜思貝就意識到,自己低估了陳行簡裝X於無形的能力。
跑車停在路邊一棵闊大如巨傘的橡樹下面,沿著石板路走進草坪深處,才見一座兩層高的純白別墅。種滿粉薔薇的院子裡,大鬍子老園丁笑著沖陳行簡招手,「Wow,lookwho'sback!」
沒走幾步,一個正往游泳池裡蓄水的黑人男孩也跑過來,靦腆地朝他們笑了一下,又捏著水管跑開了。
「別看哈桑這麼害羞,他可是衝浪的好手。」陳行簡向杜思貝一一介紹,「剛才你見過的大衛,也很厲害,他不僅會種花,還特別擅長木工,我小時候最喜歡院子裡的藤條鞦韆……就那個,看見了嗎,就是他給我搭的。」
回到美國的家裡,陳行簡明顯更放鬆、更柔和了。
這是杜思貝從沒見過的一面,也讓她忽然間覺得,她和陳行簡的差距,其實比大洋彼岸的兩端還遙遠。
剛走到門邊,一個巧克力膚色的中年女人忽然從里打開門,激動地抱住陳行簡大喊:「Ohmydear,you'refinallyback!」
杜思貝被嚇得往後一退。
陳行簡從胖女人的擁抱里轉過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是Laura,墨西哥人,照顧了我很多年的保姆。」
杜思貝環顧四周,目光在寬闊的客廳里逡巡。陳行簡立即會意,忙解釋,「就他們三個傭人,再沒其他人了。」
「你該再雇一個黃皮膚女傭的。」
杜思貝嘴角噙著促狹的笑意,「這樣全世界四大人種就在你家聚齊了,正好是個微型地球村。」
她說的是中文,自以為加密通話,臉上表情卻騙不了人。Laura訕訕鬆開了陳行簡,回廚房為他們準備水果。
杜思貝平時沒這麼刻薄,但今天來了陳行簡家裡,很奇怪,她甚至想嘲諷他家是資本主義的遺毒。但忍住了。
夜晚,杜思貝和陳行簡躺在主臥的大床上,陷入一陣沉默。
也許是
因為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兩人都很疲憊,也許是因為別的。
「明天要見我的家人,是有點緊張嗎?」陳行簡在被窩裡握住她的手,問。
偌大的臥室關了燈,漂浮著一種令杜思貝很陌生的氣息。
她迫使自己別想太多。此時此刻,她牽著手的這個男人,和她在中國愛上的男人,那個會陪她在塵土飛揚的馬路邊喝橘子汽水的男人,就是同一個。
他所擁有的財富和資產一直固定在那裡,只是她今時今日才親眼見證罷了。
杜思貝捏緊陳行簡的手,他掌心的溫度還是那麼熱。
她的心緒稍稍平和了一些,「我想明天為你哥哥買一束鮮花,好嗎?」
「當然好。他很喜歡藍色。」
第二天上午,兩人出門稍晚了點,又遇到堵車,到花店已是十點。杜思貝問,「會不會來不及?」
「沒關係,大家都在病房外等著呢。」
陳行簡坐在車裡,看杜思貝一路小跑衝進花店,沒過一會,她抱著一束藍色的鳶尾花推門而出。
洛杉磯盛夏的陽光落在她身上,白裙飄飄,整個人像泡在金色的蜜糖里。
陳行簡無聲地彎起唇角。
到了醫院,兩人直奔頂層的特護病房。遠遠地,就看見某間病房外的走廊上圍滿了人。
杜思貝想緩和一下氣氛,笑著說,「你們陳家的人丁好興旺啊。」
陳行簡沒有笑。
似有某種感應,他停住腳步,直直盯著從遠處掩面而來的黑衣女人。
是寧栩。她泣不成聲,經過他們身邊,通紅的眼睛在兩人身上打了個轉,什麼也沒說,在其他人的攙扶下,嚎哭著慢慢走遠了。
那種哭聲,那種撕心裂肺的哭聲……
陳行簡目光發僵,下頜緊繃成一條直線。
他忽然像穿出草叢的豹子一樣沖向那個房間,撥開所有人肩膀擠了進去。
許多人都在哭,他熟悉的,不熟悉的家人們,每個人都在抹眼淚。唯有父親陳維風呆坐在病床邊,怔怔的,守著已經蓋上白布單的人形。
那個人形瘦瘦的,身材很是頎長,和陳行簡幾乎一模一樣。
陳行簡猝不及防,狠掐住自己眼眶,還是有股鋪天蓋地的酸澀翻湧上鼻腔。
「你現在來,還有什麼用?」陳維風抬起頭,冷冷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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