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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琦點頭,也舉起杯中酒,場上諸人也舉起酒杯,一同共飲一杯。

喝完,許琦放下酒杯,咂摸一番,又點點頭,朝程瑾知道:「夫人說得是。」

秦諫看向身側的程瑾知,過了一會兒,露出一絲輕笑,替她倒上酒。

宴飲到夜深,席散,一行人送秦諫離開。

程瑾序騎馬在最前方,秦諫隨後,程瑾知乘著馬車在最後。

到離開羨陽街,秦諫回頭看了看馬車,想著自己明日天不亮就要走,程瑾知也不一定會送自己,這說不定是最後見面的機會了。

便踱馬到馬車旁,朝里喊道:「好表妹——」

程瑾知在馬車內被他這聲「好表妹」喊得肉麻,撩起車簾看向外面。

秦諫道:「你看外面月色這麼好,還有江風,要不要出來走走?」

程瑾知猶豫。

他繼續道:「我明日就要走了,你現在送送我,明天就不要提早起來了。」

程瑾知心裡正想著事,也確實在馬車裡悶得慌,就讓馬車停下,從馬車上下來。

秦諫連忙也下了馬,和她一起走在了隊伍後面。

前面的程瑾序往後看了眼,沒說什麼,策馬往前去了。

一彎弦月搖搖掛在天空,月色清輝照在江面,波光瀲灩,晩風輕拂,十分舒爽愜意。

程瑾知微皺了眉頭不出聲。

他看著她神色,問:「不開心麼?今日這宴會你不喜歡?」

她抬眼看看他,猶豫一會兒,終是開口問道:「我剛剛是不是不該說那些話?我知道……其實當時許多人只是礙於你和哥哥的情面,才沒有駁斥我。」

秦諫道:「可是也有人是讚賞你的,比如許知府。」

「他是另有因由。」程瑾知說。

許琦出身寒門,幼年喪父,哥哥懶散不事生產,家中全靠長嫂支撐,也是由長嫂一力供養他讀書考科舉,才能有今日,前兩年許琦便上表奏請賜封年逾六十的長嫂為誥命,一時引為佳話。

他會有一番思索,是因他本就感激嫂嫂恩情,以及在他年少時,親眼見到了哥哥的無能和嫂嫂的堅韌與擔當。

但別人卻不同,他們就覺得蔡文姬、卓文君之流不是什麼好女人,有才又如何,先要有德。

她如今有哥哥和丈夫在側,看似德行無虧,倒不必替那些「失節」女人說話,只是她沒能忍住。

秦諫說道:「可你之所以要留在江州,要繼續精進書法,不就是想要人看見你,知道你這個人,聽見你的聲音嗎?要不然你不缺名利地位,程家大小姐和秦夫人的身份足夠尊貴,你為何還要和離?

「只要你被人所熟知,你說的話被聽見,做的事被看見,就會有人評論。會有人贊同,也會有人反對,而你做秦夫人自然大多數人都是支持的,你要做程瑾知,就有大多數人反對。儘管他的字不如你,卻可以指責你離經叛道,不成體統。

「就像我,十多年寒窗苦讀,卻有許多人說我全憑運氣好才能高中,甚至還有人說那樁舞弊案是我家主使的,造了個千古奇冤,就為將陸九陵除名,我也惱怒,但又有什麼辦法,現在我已經承認自己就是運氣好才中狀元了。」

程瑾知被他說笑了,也有一絲絲愧疚,因為當初她也是同情陸九陵的,覺得京城那位就是運氣好,才能贏過陸九陵。

同時她也釋然,待在後宅自然無人批評,因為沒人能看見她,她偏要走出來,偏要來這宴會,必定就有人不滿,那方敬的成就遠不如蔡文姬,卻能居高臨下說蔡文姬失節,以後她也會遇到許多這樣的人。

她回道:「我明白了,多謝你番話。」

「所以你和陸九陵究竟說了什麼?」他問。

程瑾知淡聲回答:「一些不重要的話。」

秦諫看著她,覺得不管怎麼說,她拒絕了陸九陵,那就行了。

他說:「下次過來,不知是什麼時候了,也許要等到過年,過年你會回洛陽麼?」

程瑾知並不知道,她不過是走一步看一步罷了。

此情此景,秦諫很想牽她,但怕她拒絕,只好忍住。

他道:「我回京了給你寫信。」

程瑾知看他一眼,到底是什麼都沒說。

翌日一早,秦諫從程家離開。

程瑾序雖沒有多的話,卻也早早起身相送,程瑾知也不說話,遞給他一包幹糧。

秦諫接了乾糧,朝她笑笑,又看向程瑾序,說道:「二哥,我知道你對我有怨言,因此不喜歡我,但我會證明,我是真心要對瑾知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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