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傳統的店鋪形式,何曄的紋身工作室,一如他這個人的性子,放浪自由、不受拘束,沒有一個固定的居所。
他週遊世界,停在哪,便將店鋪開在哪。
有無數的客人想再次約他做紋身,特意登門造訪,都堵不到他的人。
沈可鵲卻這樣,機緣巧合地推開了「Riviera」的門,不費任何力地。
楚宴沒有多餘的腦子去將前因後果分析妥當,任手機在掌中,一下又一下地震著。
【誒,我說】
【這世界上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
說不出心裡是怎樣的心情,楚宴還逼著自己將手頭的工作全部處理完畢。
宋觀送他回到家門口時,時間已經凌晨。
手機里,沈可鵲的對話框依舊是靜悄悄的。
他心裡像是被海水灌滿,慌無可依——
「老大、老大。」
宋觀叫了他兩聲,楚宴才聽見,心不在焉地吱應了個「嗯」。
「之前說小沈總明天回京臨,您吩咐我去接,航班信息……」
話沒說完,宋觀抬起頭,從後視鏡里看到自家老闆的陰鬱黑臉,忙將原本的話咽下肚,多給自己辯解了幾句:「我問過她助理孔鈺了,她說這次是私人形成,小沈總沒和他們同步過。」
楚宴面上沒什麼表情,冷若冰霜。
宛若一尊雕像立在後排。
宋觀心裡徹底發毛:「那個,我就是想表達,既然是私人行程,是不是您去問更合適些……」
等了良久,宋觀一次次地扶著眼鏡,才得來楚宴輕而落下的一句,知道了。
他拉門下車,步伐款然,每一步都邁得果決。
徒留宋觀一人在車內,後脊樑蒙著一層又一層的冷汗。
他何德何能,有一天自家老大對他說「知道了」。稍微緩了幾分鐘,宋觀才想起來還有正事沒講,他一拍腦門。
按照楚宴的工作習慣,是需要他在每一天的晚上,向他匯報次日行程。
他被楚宴身上不善的氣場壓得,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可……
宋觀往楚宴離開的方向又很不放心地多看了一眼,一反常態地忘了這麼重要事情的,好像不止是他。
他點開與老大的聊天框,將鍋都攬到了自己身上,語音輸入著:「老大我剛剛忘記給您匯報明天的日程了,您抽空辛苦聽一下。」
「按照您的吩咐,明天重中之重的工作是配合靈希模型的發布,需要召開董事會。」
一段距離相隔,楚宴進了家門。
四下漆黑,連空氣都透著淡淡的涼意。
解開袖扣、抽下領帶,將西裝外套搭在衣架上,每個動作都是做過千百遍的嫻熟。
唯有此刻,他像是被提了線的木偶,機械得不沾染任何情緒。
襯衫解開了最上的兩顆紐扣,楚宴坐進沙發里。
視線掃過房間裡的每一寸,不乏沈可鵲買進來的各式精美擺件,將他一貫的黑白灰條框設計打亂得乾脆。
眼睛還是乾澀得難受,楚宴抬手從抽屜里取來眼藥水,滴入眼中,將眼瞼輕輕闔上。
仰頭等待的間隙,水珠不安分地從眼尾流出,滾過頰面鋒利的線條。
涼薄的眼下,被染出了一抹淡淡的紅。
四下越是安靜,他越發地覺得心臟上那個空洞增大。
恐懼、無措,像是一塊又一塊的巨石,從天而落,砸在他的身上,錮得他連呼吸都變得奢望。
與何曄的結識,是在他的家鄉,匈牙利的某個小鎮。
楚宴也是第一眼便被何曄的才華吸引,無端生出了紋身的想法。
在無名指處,沉睡著的一隻蝴蝶。
何曄的設計靈感常源於客人的故事,他能從來者款款而述的言語之中,洞察人心,設計出最能攝人心魂的款式。
「所以,是為什麼想要紋身呢?」
自幼隨母親長大,鄭小鳳一心牽掛著楚名韜,對他從未有過任何寵溺和照料。
對楚家而言,他是可有可無的私生子;對他的生母而言,他是她失敗愛情的苦果。
楚名韜不愛他,鄭小鳳亦然。
後來,是因為梁白生楚瀾難產,險些一屍兩命,才讓她恍然生命之可貴,不再願自己兩個親生兒子被迫捲入豪門紛爭,窮其一生去追求並不喜歡的事業。
是梁白這個繼母主動提出。
他才有了一個家。
哪怕明知是虛情假意,楚宴仍珍惜這份得之不易的「愛」。
虛無縹緲的人生有了價值,為了不再次被拋棄,他只能將自己活成傀儡,一規一板地學習著如何成為合格的繼承人。
他的人生,是一場續了四季的雪。
而驀然的一天,闖進了一隻蝴蝶。
撥動了春天的氣息,和他的心弦。
從此積雪相融,傀儡木偶有了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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