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再次見到夏湛,是兩年後。
說起來也就是一年前的事,京城春日樓,我因不肯接客,被老鴇和兩個龜公追打到了街上
京中勾欄瓦舍那麼多,沒人會在意一個妓奴的死活。
但是定國公府的馬車恰好經過,我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地沖了上去。
再後來,夏湛施施然地站在了我面前。
青石板路,他一身鑲金錦袍,名貴皂靴踩在腳下。
我當然一眼就認出了他,那張臉鬢若刀裁,眉如墨畫,神明俊朗,矜傲得讓人過目不忘。
我抱住了他的腳,他理所當然地不認識我,輕挑眉毛,眼中波瀾不驚。
但我篤定了那個菩薩一般在徽州城外救下我的人,一定會救我第二次。
我艱難地比劃著名手勢,告訴他我見過他。
一旁的老鴇上前踢了我一腳,嗓音尖細,獰笑著揮起手裡的鞭子——
「世子爺豈是你這種下賤胚子能認識的,不肯接客也就罷了,今日還衝撞了貴人,看我不打死你!」
我護著頭,生生地挨了一鞭子,纖細的胳膊上露出滿滿的淤青打痕。
之後的鞭子卻沒有再揮下來。
定國公府的人一腳將她踹開了。
夏湛屈尊降貴地看著我,先是細細地打量,然後彎下腰用乾淨、修長的手指捻過我的下巴,狹長眼中閃過一絲愣怔。
五十兩銀子,我就被買進了定國公府。
我原來的名字叫柳兒,夏湛不喜歡,改為玉姿。
從此我成了定國公府的一名婢女。
三個月後,被世子爺收了房。
我還記得那日他入宮回來,天色已晚,照例先去淨房沐浴。
往日伺候他的侍童卻將衣服交給了我。
饒是有心理準備,冷不丁地被他拉進浴桶,也是嚇白了臉。
「撲通」一聲,水漫了一地,我衣衫盡濕,十分狼狽。
他看著我出醜,胳膊隨意地搭在桶壁上,似笑非笑。那雙漆黑不見底的眼睛,促狹地著看我,充滿了惡趣味。
我是他從勾欄瓦舍買下的妓奴,更早之前,我還是揚州世家大族養在府里的瘦馬。
這樣的身份,註定了不可能是清白之身。
這些在夏湛意料之中,他並不在乎。
當然不在乎,江南繁華之地,大戶人家養的揚州瘦馬都是千挑萬選,奇貨可居。
更何況我的主家曾是當地最有名的鹽商,官紳大族,富可敵國。
他們挑選瘦馬的時候,看面容、手臂、膚色、眉眼、腳趾、聲音、牙齒…… 處處都完美無缺,再經方方面面的調教,歌舞書畫樣樣精通,才叫奇貨。
我曾是主家老爺最滿意的作品。
可是後來我成了啞巴,因為主家來的客人總喜歡聽我唱曲,還想聽些淫靡之音,所以我毒啞了自己。
夏湛知道這些的時候,望向我的眼中帶著憐憫,神情柔軟地摸了摸我的臉。
我的眼睫垂下,安靜乖巧地貼著他的手,嘴角噙笑,一如當初對我的主人一般虔誠。
成為他的女人,是我心甘情願,也是蓄謀已久。
沒有男人能抵制住一個奇貨可居的揚州瘦馬。
夏湛也不例外。
即便他出身聲名顯赫的定國公府,是老國公膝下唯一的嫡子。
即便當朝太后是他嫡親的姑母,皇帝是他表兄。
即便這位世子爺是出了名的端正自持的君子。
但是當我服侍他寬衣,看似低眉順眼,那細微的咬唇動作,以及不小心觸碰到他身體的繞指柔,氣息曖昧。
自幼被調教服侍男人,勾引皆是骨子裡的東西。
長明燈下他目光沉沉,我能感覺到他在看我,玩味地打量,仿佛將那些小心思一覽無遺。
男人從來都是口是心非,君子也不例外。
三個月後,他將我拽到了浴桶,在我嬌怯的眼神下,摟上了我的腰。自此我成了他的女人。在外矜傲自持的世子爺,骨子裡也是放浪不羈,那些勾欄做派,他喜歡得緊。
夏湛待我很好,做他的女人,穿的是新衣,享的是玉食。
閒暇時,他還會握著我的手,一筆一划地教我寫今草文,字體風流,行雲流水。
寫的最多的是——
冰銷遠硐憐清韻,雪遠寒峰想玉姿。
他身姿挺拔,丰神俊美,寫字的時候挨我很近,也很認真,凌冽的雪松香縈繞鼻尖。
若是微微側目,會看到他高挺的鼻樑,以及近在咫尺的兩片薄唇。<="<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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