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雨稍微小了一些,但他仍然渾身乏力,頭暈目眩,也許是發燒了,但步青嵐也懶得管了。
「這要是能活著回去,以後拍荒野求生的片子,這經驗可就太充足了。」步青嵐現在也就只能是苦中作樂地腹誹。
這會兒淪落到這境地,步青嵐除了埋怨自己之前不謹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想來想去,腦子亂成一鍋粥。
他扯了扯已經干硬的外套裹緊自己,費力挪到窪地邊那棵樹旁靠著。四周依舊死寂,除了偶爾滑落的泥漿聲,就剩下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他時不時仰頭看著天,想從雲層縫隙里看到一點希望——可惜天光陰沉沉的,像蓋了塊破舊的濕被子,根本看不清什麼。
到了晚上,比白天的溫度更低,步青嵐完全就是靠著自身的求生本能在硬撐著,他用手機殘骸和石頭敲擊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響起,有時敲得手都麻了,停下來喘口氣,又不敢停太久,怕一停下來就再也起不來了。
他其實也沒遇到過這種事兒,當然還是慌的,但現在也就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一定有人來找我,一定能聽到。」
到了被困的第二天,雨雖然停了,但天上仍然壓著厚厚的雲層,窪地里的泥漿表面結了層硬殼,步青嵐吃力地用樹枝支撐著身體,努力爬向高地,試圖找到個能讓自己顯眼點的位置。他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把外套掛在了高處,樹枝上的反光碎片在灰暗的光線下偶爾閃了一下,但他知道這種信號可能仍然太弱。
夜晚降臨,溫度驟降,濕冷的風吹得他渾身發抖。他靠在窪地邊的土坡上,用僅存的布料勉強裹住身體。雨水和泥漿滲進他的傷口,燒得他直吸冷氣,可他仍然咬牙告訴自己不能睡過去。他敲擊著手機殘片和石頭,聲音越來越虛弱,但他知道,哪怕一點點噪音,都是希望。
到了第三天,步青嵐已經虛弱到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整個人迷迷糊糊地靠在樹旁。發燒讓他神志恍惚,幾次險些睡過去,又強迫自己猛地睜開眼。他試圖用石頭敲擊硬物,可手臂無力,敲了兩下就垂了下來。
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煎熬,步青嵐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撐下去的,直到下午,他隱約聽到了什麼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是一陣嗡嗡的轟鳴聲。他的腦袋一震,豎起耳朵仔細聽。那聲音越來越近,混著風聲傳進耳朵里。他努力撐起身子,終於確認了,那是直升機的聲音!
他咬著牙,拖著渾身的疼往稍微開闊的地方挪,每動一下都像有人在他腿上捅刀子,可他不敢停。摸到一塊石頭,他掄起就往旁邊的硬石頭上砸,砸得「咣咣」直響,手臂像被拆了重裝一樣生疼,還是硬撐著一邊砸一邊喊:「這兒!這兒——!」
正砸著,遠處傳來幾聲狗叫。他耳朵一豎,愣了一下,隨即眼睛一亮——是搜救犬!搜救隊來了!他心裡跟打了一陣鼓似的,又興奮又緊張,聲音已經嘶啞得像破風箱,可還是死命砸著石頭,喊得都快破了音。
幾分鐘後,他終於看見幾個穿著救援隊服的身影從窪地邊緣冒出來了。領頭的一個人扯著嗓子喊:「找著了!人在這兒呢!」
步青嵐聽見這話,腦袋裡一根緊繃著的弦「啪」地斷了,整個人松下來像堆泥似的歪了下去,眼前一陣發黑。他靠著最後點意識撐著,恍惚間瞥見一個身影從人群里猛地衝出來,快得跟風一樣。
等那人沖近了,步青嵐卻一下愣住了:李恆?李恆怎麼來了?不會是我眼花了吧?他怎麼可能在這兒?我這不會是發燒燒出幻覺來了吧……
李恆也穿著一身救援隊的防水服,泥點子甩了一臉,鬍子也都拉碴了,整個人也看著也是憔悴得像不行。可那雙眼睛,跟火燒似的,一眼就盯到他身上,直直地跑過來,跪在他跟前,一把抓住步青嵐的手,聲音發顫地問:「青嵐!你聽得見我嗎?青嵐!」
步青嵐嘴動了動,這會兒嗓子幹得有點出不來聲。他盯著李恆的臉,腦子裡一團漿糊,只是輕輕扯了扯嘴角,氣力耗盡,沒來得及再說什麼,眼前就徹底黑了過去。
第72章
步青嵐的意識像從深水裡浮起來,慢慢清醒過來。
步青嵐緩緩睜開眼睛,視線模模糊糊,像是隔著一層蒙布。頭頂的燈光柔和而微黃,他眨了幾下眼,才看清是病房的天花板。空氣里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帶點刺鼻的味道。
他的腦子還有些發懵,整個人像被卡車碾過一樣,渾身上下沒一處不酸痛。
他動了動脖子,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四肢都被好好固定著。右腿從膝蓋以下打了石膏,懸在支架上,包紮得嚴嚴實實,顯然是骨折了。左手手腕上插著吊針,輸液瓶里的液體一滴一滴地流下來。他低頭看向胸口,發現有幾根監測導管貼著皮膚,連接到旁邊的心電監護儀上,屏幕上跳動著平穩的波形。
腦袋暈得像裝滿泥漿,記憶一時接不上來。他只記得雨夜,山坡,泥流……然後是李恆。對,李恆來了?
他想動動嘴問問現在是什麼情況,可一開口,嗓子幹得像燒過的木炭,只發出了一聲啞啞的氣音。這時,旁邊傳來椅子挪動的聲音,他勉強轉過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是李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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