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收穫很多。中午,見到了暗戀對象,約好了飯局。傍晚,收到了《外國文學評論》的拒信——拒信不是好事,但既然沒有希望,早點被拒早點解脫,回復這麼快就算意外之喜了。聞笛和老劉據理力爭,終於說服對方放棄C刊轉投S大學報。論文發表見到曙光,聞笛心情舒暢,斥30元巨資打包了一份海南雞飯和烤鴨,又去四樓買了炸鮮奶和南瓜酥。回到小區,他把菜擺了滿滿一桌,倒了杯果汁,覺得生活美好,未來光明。
廚房裡香氣四溢,令人食指大動。聞笛夾了一塊鴨肉,剛要往嘴裡送,餘光瞟到窗外……
……那是什麼東西?
他放下筷子,仔細看了看……煙?
剛開始是細細一縷,隨即越聚越多,從廚房的窗戶飄進來,籠罩住餐桌。
煙裡帶著濃重的辛辣和焦糊味兒,從鼻子直衝天靈蓋,腦細胞一個激靈,集體震顫起來。聞笛咳得天翻地覆,眼裡聚起水霧。因為北京空氣污染得的慢性咽炎,這下要轉急性了。
他跑到窗邊,嘩啦一下關窗上鎖,又把臥室門打開,沖向陽台,大口呼吸。
才吸了一口,雞皮疙瘩緊急集合——陽台也全是焦糊味兒!
聞笛打了個噴嚏,捏住鼻子,又跑回屋裡,來到廚房窗邊,開窗把頭探出去,憤怒地尋找煙霧來源。
他很快就找到了——濃濃白煙從隔壁的廚房飄出來,順著風飄到自己這邊。煙霧過於密集,窗外的景色都變得朦朧不清。
什麼鬼!這人折騰完聽覺,折騰嗅覺,不讓自己五內俱焚不罷休是不是!
聞笛拿出手機,找到鄰居的微信,把對方從小黑屋放出來,把屏幕敲得啪啪響:【你著火了??】
鄰居:【?】
聞笛:【你家裡哪來那麼多煙?】
鄰居:【只是做飯出了一點失誤。】
聞笛:【一點?】
鄰居:【我已經開窗通風了。】
聞笛:【是啊!全通到我這來了!你開窗之前想想風向!】
鄰居:【我家是西式廚房,沒有油煙機。】
聞笛:【那你他媽就少做有油煙的東西!人菜癮還大!】
爭吵轉移了注意力,聞笛不小心深吸了一口氣,嗆得連連搖頭,憤怒不已,又把窗關上:怎麼有人廚藝爛到這種程度!這不是燒飯這是烤碳吧!
聞笛:【本來以為你只是音樂上沒天賦,想不到是一件事都做不好啊。】
鄰居:【你就沒燒糊過東西?】
聞笛:【你這個等級不叫燒糊,這是製作生化炸彈!】
鄰居:【你誇張的手法跟你的偶像真是如出一轍。】
聞笛:【你要是聽覺和嗅覺有一個好的,就知道我有多麼現實主義了。】
然後,聞笛又開始疑惑,糊味就算了,怎麼能在燒糊的同時還有辛辣和臭味呢?他質問對方:【你烤的什麼東西,能難聞成這樣?死了三個月的魚加上朝天椒?】
鄰居:【癩蛤蟆、甲蟲、蝙蝠。】
聞笛悚然一驚,左右轉了轉頭:這人有讀心術嗎,怎麼知道自己在咒他?隨即又火冒三丈——這含譏帶諷的回答,一如既往地討打:【你不杠人會死嗎?】
鄰居:【你不是很愛莎士比亞嗎?愛人的話怎麼能算槓?】
聞笛冷笑了一聲,回:【你嘴上說討厭,結果莎劇台詞記得一清二楚,劇情如數家珍,你不是莎士比亞黑粉,是深櫃吧?】
鄰居:【紙條上的字太醜了,印象深刻而已。】
聞笛瞪著手機屏幕,伸手,右上角,拉黑,關屏。
他理這個神經病幹什麼!
他忿恨地放下手機,沮喪地看著餐桌。遭受有毒氣體攻擊,生了一場悶氣,最關鍵的是——吵架竟然又吵輸了。看著桌上已經涼掉的菜,聞笛懊喪地夾了一塊雞肉,嘗了一口,又放了回去。
就算關了窗,房子裡也是一股奇怪的味道,辛辣刺鼻,讓人直犯噁心,沒食慾了。
聞笛磨了磨牙,拿起手機,點開微信。他得找人傾訴收到的精神傷害。
通訊錄里翻了一圈,他點開了老同學蔣南澤的頭像。聞笛和蔣南澤高中同校,但他認識蔣南澤,是前男友何文軒牽的線。蔣南澤跟何文軒是髮小,同屬富二代圈。聞笛跟何文軒在一起時,在圈裡混了幾年,認識了不少天之驕子,分手後,站在他這邊的就只有蔣南澤一個。雖然這也有蔣南澤本身就是邊緣人的原因——其他人都覺得他是個瘋子——但聞笛還是感激的。
「瘋子」這個定義,武斷且不禮貌,放在蔣南澤身上,卻是恰如其分。就在去年,聞笛還聽說他跳進了滿是伊魯康吉水母的池子裡——那可是世界上最毒的水母,一隻的毒液足以殺死十五個人。被蟄後,蔣南澤被送去醫院急救,躺在病床上整整抽搐了兩天,痛得縮成一團。結果出院第二天,他又徒手抓起一隻水母,看著它三米長的觸手四處揮舞,某一瞬間輕輕拂過自己唇邊。
他的同門拍下這段視頻,傳到了油管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蔣南澤非但不介意,還把視頻連結轉給了聞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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