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偷的把染血的羊脂玉擦淨了，看了一眼周宸，塞回了自己的懷裡。

周宸不是傻子，他起身踉蹌著走了幾步，半走半爬的循著血腥味摸了過去，自然而然的摸到了那一地的殘肢。

兩個人幾乎一下子就帶動了全場的氣氛，那種爆發之前，歇斯底里的窒息感撲面而來。

「你置我於何地？」周宸低聲開口，舉重若輕。

秦風瞪著眼睛，嘴角扯出幾分淡薄的邪狷，但是眼尾卻透著恐慌。

「他們該死。」

他的嗓音帶著些許的沙啞，語氣奇異的漠然，「都殺掉…」

「全部都殺掉。」

周宸靜默了一瞬，從喉嚨深處擠壓出了一聲冷笑，「到底是獸人。」

秦風的表情一下子變的愕然，他不敢置信的看著周宸，澀聲道：「主上…」

「從來咬過人的狗，都要打死，你是自己動手，還是我來送你一程。」

秦風怔住了，似乎是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周宸會要他死。

他緩緩回過頭，用怨毒的眼神望著周宸。

不甘，不解，委屈，恨，統統交織在一起。

他又像是被什麼蠱惑了一般，眼神慢慢放空，麻木的一步步走向周宸。

「你要我死？」

他猛地把周宸撲倒，整個身體都騎在他的身上，雙腿撐起漂亮的肌肉弧度，和瘦骨嶙峋的那個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們一個形容枯槁，一個卻仍然毛髮油亮。

利爪一下子露出，尖牙又一次呲了出來，秦風的牙齒湊近了周宸的脖頸，一瞬間就要咬下去，而周宸只是仰著頭，露著溫潤透白的長頸。

遠近六個機位從不同角度拍著這一幕，那懟到他面前的機器，把薛簡眼中的一瞬失神也拍的清清楚楚。

他漂亮的如同倒映著火燒雲的眸子，落寞的垂了下去。

牙齒慢慢的收回，秦風舔了舔嘴唇，然後在他的脖頸上又輕舔了一下，像是在掩飾自己剛才的企圖。

「咬啊。」周宸的視線依舊沒有聚焦，看著天空的方向。

雪很涼，薛簡的雙膝埋在雪窩裡，輕輕的發顫。

「要你死你就受不了了，卻可以隨便的殺人？別人的命，不是命嗎？」

周宸痛心到嘴角扯著悲悽的笑。「我沒想到，教了你十八年，還是沒能教化的了。」

他抬手把秦風推開，自己慢慢的站了起來，撐著斷劍往前走，走了幾步以後，割開的傷口又一次崩裂開，在地面上落下斑斑血點。

他走不動了。

作為一個人，沒有獸人那強大的自愈能力，這具身體已經過分的千瘡百孔。

「把我的屍體…就地埋了吧。」周宸沒有回頭，視線垂在地上，眼角的紅色血道左右連成一條，像綿延千里的暗河。

秦風跌跪在了地上，仰頭看著周宸的背影，那一下結結實實，他要哭卻哭不出，像個做戲給大人看的孩子。

他的嘴巴癟了下去，嘴角向上又向下，表情在笑與哭中切換，忽然頭劇烈的痛了起來，秦風弓起了背脊，頭直接抵到了雪地上，反覆的蹭著晶瑩的雪，皮膚一整片，全都變成了粉色。

「哈…啊…」

周宸緩緩地回過了頭，不解的蹙起了眉，然後他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麼，不知道用什麼樣的力氣，一步步的奔回到了秦風的身邊。

秦風雙膝都扎在雪中，身上被大量的黑霧環繞，他的聲音從尖細變到渾厚，又轉為幾乎震破天際的嘯音。

他修長俊秀的身影里，像是藏著無窮無盡的力量，望向天空的眸中，逐漸染上了憤怒又冰冷的業火。

周宸還尚未觸碰到他的指尖，在那一霎那便被白霜覆蓋。

秦風開始魔化了。

他死死地咬著嘴唇，低下頭掏出了懷裡的玉，塞到周宸的手裡，然後輕輕的推了他一下。

周宸眼中初始是不解，半晌後是些許的恍然。

「秦風，我沒關係的。」

秦風無動於衷。

「入魔很容易，隨時，隨地，都可以。」周宸落下這句話，而後周身就涌動起了和秦風一樣的黑霧。「誰心中的魔障更多，你要和我比嗎。」

秦風的眸子開始閃爍，嘴唇微微的張開，偏了偏頭，麻木的眼神閃過一絲異樣，但是很快就被漆黑的顏色覆蓋。

周宸就站在那兒，霧色沉默而洶湧。

「入魔道者，人人得而誅之，你要我陪你一起？」

秦風抿起了嘴唇，微不可聞的搖了搖頭，周宸抬起手，又垂下去捏住了他的下巴，輕輕的摩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