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乾清宮中當值的人,從司禮監的掌印秉筆,到近前伺候的牌子暖殿,再到洗掃清洗的小火雜差,不在少數,可全都是內侍。此時突然冒出來個她,夏綾擔心自己過於扎眼,再引了旁人的閒話,於是一定要跟寧澈說定,她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顧,只想好好睡一覺。
房門一關上,夏綾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她虛浮著走到床邊,倒頭便睡。
夏綾將被子直裹到自己的脖子,可還是忍不住的打寒顫。也不知道是因為在庫房中摔得那一下疼,還是因為內里的苦熱灼得她疼,總之夏綾覺著,渾身像要散架了一般。
她不禁開始埋怨起自己這具不爭氣的身體來,似乎要將她之前幾日在浣衣局受的累,全在今天這一晚發泄出來一樣。
昏昏沉沉的,夏綾睡得並不踏實。在又一次醒過來時,她忽聽到房門有響動。隔著屏風,她見一簇暖黃的燈盞從門口慢慢移進來,隨著那人的走動,衣料窸窣摩挲。
「誰?」
夏綾開口,卻驚異於自己的聲音竟變得如此沙啞且無力。
寧澈繞過屏風:「喬喬,我吵到你了嗎?」
「阿澈。」夏綾搖搖頭,「本來也沒睡太實。」
見他進來,夏綾不好再躺著,用手肘支撐著身體要坐起來,卻仍不安的向外望了望。
寧澈扶了她一把,將軟枕墊在夏綾身後:「放心吧,我沒讓人跟著。除了何敬,沒人知道這裡多了個你。」
挺括的衣袖拂過夏綾鼻息,有股淡淡的香氣,聞起來就很貴。
做完這些,寧澈又繞到屏風外,叮叮噹噹一陣清響,再回來的時候,他端了一杯水,另一隻手裡多了一隻食盒。
「先喝口水吧,你嘴唇都幹了。」房中狹小,也沒有多餘的家具,寧澈只得坐在床尾,先將食盒放在了地上。
夏綾將水接過來,捧在手裡,卻沒有喝。
「你是皇上,不應該來照顧我的。」她垂眸道。
「我是皇上,又不是廢物,手腳都能動,怎麼就不能照顧你了?」
夏綾小聲嘟噥:「我怕折壽。」
「嘁,這你也信。」寧澈噎了她一句,「他們還天天管我叫萬歲呢,就真能活一萬年了?你要是怕折壽,我把我那一萬歲分你點。」
夏綾有好久沒聽過他這樣說話了,雖然有點生氣,可這種熟悉又讓她莫名覺得很安定。
寧澈見她喝淨了水,伸手將空杯子接過來,又將食盒的蓋子打開。
「你晚飯也沒吃東西,我擔心你肚子裡沒食會不舒服,讓人蒸了碗蛋羹。你多少吃兩口,不吃飯身體上哪好去。」
說著,他彎下身將食盒中的蛋羹取出來。那是一隻白瓷小碗,晶瑩剔透的沒有什麼紋飾。他的手指本就修長,瓷碗端在他骨節分明的指間,精緻的宛如玉石。
夏綾雙手把碗捧過來,看見其中鵝黃細膩的蒸蛋,上面還淋著兩滴芝麻油。
她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兩口。可越吃鼻子越酸,接著睫毛也濡濕了。
寧澈見她不對勁,將她吃了一半的蛋羹接過來,湊近她問:「怎麼了?哭的時候別吃東西。」
夏綾扁了扁嘴,鼻音很重:「你真煩,幹嘛要這麼對我啊。」
或許是因為身上的難受,讓她變得脆弱了起來。再這樣被順毛一捋,新的舊的委屈,全都湧上來了。
「我就是覺得自己很不爭氣。做什麼非得這時候生病啊,走也走不了,什麼也不能幹,到頭來還是得靠著你。」
寧澈將雙手搭在膝上,安靜的看了她一會。
「喬喬,靠我這件事,就這麼不堪嗎?」
「阿澈,我不是這個意思。」夏綾抬起濕紅的雙眼,「我只是……有些害怕。」
怕什麼?她身無長物,來自於帝王的偏愛,於她而言太沉重了,她怕自己承受不起。
寧澈偏著身子坐了一會,搖曳的燈火浮動著他眉間的愁緒。
「喬喬,你還在怪我,是麼?」
夏綾垂下眼,她原本可以答沒有,但她卻問:「你是指哪件事?」
「今天只言你我,不論別人。」
夏綾答:「那沒有了。」
寧澈呼了口氣,不知道是因為她此刻的寬容而釋然,還是因為聽出了言外之意,對其他放不下的事情又多了一重惆悵。
「喬喬,無論如何,我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對你表達我的抱歉。」他低下頭,慢慢說到,「那時年少,許多事情也沒想明白,一時犯了渾,所以才……」
才企圖用強權,逼她做自己的妃子。最後卻只換來一句,我會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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