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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懷簡併未想到會是因為這個理由。他搖搖頭道:「陛下還是太天真了。同軍國大事相比,這一絲虛無縹緲的感情,真的重要嗎?」

「難道不重要嗎?」寧澈反詰道,「先生年少時同原配妻子初行結髮之禮時,心中莫非不曾有過半分期待?」

這次是楊懷簡被問住了。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十八歲娶親,洞房裡挑開新婦蓋頭的時候,手或許是在微微顫抖的。

可後來原配早逝,他再娶了繼室,也遇到過幾位紅顏知己。在他漫長的人生中,那些似乎都只是他為官途中的點綴,他並未對任何人再付出過海誓山盟的真情。

但若問他在十八歲洞房花燭那晚是否對紅帳下的女子有過期待,大概也有過吧。可惜時間過了太久,他記不清了。

「待陛下再年長些,自會明白這些道理的。」

「朕現在是還年少,但這不是他們就能欺負到朕頭上的理由。」寧澈沒有來由的忽而委屈,他指著御書房的方向質問道,「老師只看到臣工諫言是為了穩固國本,可這當中有多少人是懷著私心,有多少人是想藉此掀起新一輪的利益之爭,老師敢說沒有嗎?」

說著說著觸到了脆弱之處,寧澈竟把自己說紅了眼眶。

楊懷簡怔了一瞬。他忽而發覺,寧澈此時並不是作為帝王在與一個臣子駁論,更像是一個少年人在對長輩宣洩心中的不滿。

白髮蒼蒼的老閣臣再一次認真打量了面前這個年輕人一番。

他第一次注意到寧澈腳上穿的鞋子。那是一雙再普通不過的軟底布鞋,再加上他並沒有穿襪子,與身上的龍袍放在一起,有種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

楊懷簡旋即便想明白,這必定是日前去天壇祈雨時,將腳給磨傷了。

對於這個他從垂髫稚子一手教出來的少年帝王,楊懷簡驀然有些心軟。

「成王殿下……境況還好嗎?」

寧澈執拗的別過臉去,側影蕭索:「不太好……不太好。」

聲音越來越低弱,氣息帶著顫抖。

楊懷簡默而低首。

攬鏡自視,他並非一個嚴厲的為人師者,對於那些初涉科場的少年讀書郎,他大多是和顏悅色的。可唯獨對面前這個學生,他傾注了最多的心血,也授以了最苛責的要求。

無他,只因為這個學生將會成為一代帝王,高位者必承其重。

但以一個年長者的角度來看,這少年郎也不過還是個孩子。他無父無母,帶著個體弱多病的弟弟,還得在萬千雙眼睛的注目下肩負起天下大任,確實活的太累了些。

雖從未宣之於口,但在楊懷簡心裡,寧澈依舊是他此生最好的學生。即便拋開他的帝王身份,楊懷簡也從不否認這少年人身上的明珠之澤。

在這一刻,剛正一生的內閣首輔,對於自己學生的偏私,超過了禮法律令的規訓。

「如果陛下當前執意不想立後的話……那老臣想想辦法,暫且為陛下擋上一擋罷。」

寧澈緩緩抬起頭來,不太確定自己聽到了什麼。

楊懷簡想了一想,徐徐說道:「為師會稱先帝陵寢封土未實,陛下為彰仁孝,先敬父母,再言自身,以此為由暫且壓一壓前朝的聲勢。但這也僅為權宜之計,待聖母梓宮歸位後,為師怕是也再拖不住了。還望陛下用這段時間,能早做決斷,畢竟為師這把老骨頭,也不知道能為陛下擋上多久了。」

他用了「為師」,而不是「臣」,這是在私心裡,與寧澈站在了一處。

寧澈張了張口。將生母的靈柩遷入皇陵,於他而言又是一件不願觸碰的事。可是他不能把所有事都拖著,也不能真的讓年邁的老師去為他擋住全部的事。

到嘴邊的話,終究還是咽了回去。

「那就,拜託老師了。」

【作者有話說】

[1]引用自黃仁宇萬曆十五年

第113章 聯名奏疏

◎車外人佇立,揮手道別離。◎

景仁宮中,夏綾守在寧瀟的寢閣外,僅隔了一扇圍屏。

從前在乾清宮的夜沒有白值,裡間任何一點微弱的聲響,她都歷歷可聞。

當夜色深沉到不再透明時,夏綾聽到寢閣內傳來一絲虛弱的呼聲:「哥?」

「小王爺。」夏綾持了一盞宮燈走進裡間,輕輕喚了躺在床上的那孩子一聲。

「喬喬姐。」寧瀟垂下眼,有些失落的問,「我哥呢?」

夏綾將燈盞放在床頭,略提了裙子坐在腳踏上,如此便與床上之人近乎同高。

「你哥哥在乾清宮還有些事,很快就回來。」她溫言道。

寧瀟眨了眨眼,卻沾濕了睫毛:「他事情總是很多,可我還老給他添亂,連生病都病的不是時候。」

「小王爺,你怎麼會這樣想?」夏綾認真同他講到,「親人之間,是不說什麼拖累不拖累的。只要你健康平安,你哥哥就也會開心,他從來都不會覺得你是個亂子。」

寧瀟抬手揉了揉眼睛,可他還是有點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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