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阿姨這來。」
馬林雅心裡有些牴觸,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後退,乖乖地半折了腰身,伏在馬林雅膝前,任由她摸著自己的頭髮,
她怕戚黛身上的瀕死氣息,更怕胃裡咕咕叫聲被旁人聽見。為了穿下這條腰肢纖細的裙子,連續三天她只能喝橙汁。
「你們說,是不是活生生的Chi’s娃娃,白天鵝系列——你叫什麼名字?」
戚黛問了她很多家裡和學校的情況,功課和愛好,馬林雅溫順地一一答了。戚黛喜愛她青春潔淨,有自己年輕時的影子,入席時又欽點她坐在自己身邊,叫女兒給林雅妹妹讓個位置。
「媽媽,你這麼喜歡她,趁戚具寧現在還長得還人模狗樣,趕快定下來讓她做你未來的兒媳婦吧。等他長大了長歪了,她可不一定看得上了。」
大家都笑了。
彼時學校里正在傳戚具寧和校花撲克牌上的大鬼出去玩了整整一個周末的曖昧八卦。自己純潔無暇的名字和風流浪蕩的戚具寧編排在一起,素有潔癖的馬林雅便覺得一股酸水上涌;而那真真當得起膚若凝脂四個字的正裝少年,白淨的臉龐上一絲紅暈也無,嘴角卻還是帶著笑意,說出來的話帶著未來繼承人的氣度:「你們拿我打趣不要緊。小姑娘的清白卻很珍貴,不能毀在我手上。」
有傭人立在戚黛身後服侍;戚具寧擺了擺手,示意她下去,親自為母親布菜。
戚具邇坐在馬林雅右手,聽不清楚母親和弟弟的低聲對話,便問馬林雅。馬林雅複述給她聽:「戚具寧說吃不慣藥膳。」
而蔣毅親自走過來,俯下身,拍了拍戚具寧的肩膀:「具寧,你愛吃什麼?我叫人另外給你做。」
戚具寧笑著說:「費心了。這些就很好。」
蔣毅慈愛道:「過兩年等你滿了二十,可就是萬象最年輕,占股最多的股東了。不要委屈自己。」
此言一出,舉座皆默;戚具寧仿佛沒有看出氣氛的劇變一般,笑道:「好吃就多吃一點。不好吃就少吃一點。哪裡談得上委屈。」
他眼皮一抬,笑著繼續:「就是做了大股東,我能承擔的,當然自己承擔。我若不能勝任,還有信託公司的智囊團,哪裡就讓各位怕得說不出話來了呢?看來,大家買了不少萬象的股票啊。」
他這樣一打趣,桌上的氣氛才又慢慢活絡起來。飯吃到一半時雨停了,陽光從落地窗照進餐廳。戚黛饒有興趣地望向院子:「啊,雨停了,我想出去看看。」
戚具寧起身幫母親拿帽子圍巾;戚黛卻只要馬林雅陪;馬林雅推著戚黛走進院子,沿著花圃外的防腐木鋪就的小路慢行,繞著泳池轉了一圈,戚黛緊一緊身上的大披巾,有些失望:「下過雨應該會有彩虹啊。怎麼沒有呢。」
有人在喊她們,是姑姑:「不要站在那把傘下面,它壞了——」
馬林雅往上看的同時,頭頂的遮陽傘突然啪一聲收攏,傘面上積著的雨水傾瀉而下;馬林雅幾乎是下意識地張開雙臂,籠住了輪椅上的戚黛。
所有人都被這變故給驚呆了;戚黛病成那樣,哪裡還堪冷水潑淋?最先跑過來的是戚具寧,他用西裝包住了母親,關切地問她有沒有事;有人拿大毛巾來幫戚黛擦裙擺上的水漬;戚黛虛弱道:「我沒事。沒事。就是嚇了一跳。」
馬林雅素有潔癖,這一身髒水如同劈頭而下的定身咒,叫她動彈不得,呼喊不得;她焦急地用目光在人群中尋找著媽媽,卻見媽媽站在連聲表示著關切的姑父身後,看也不看已經快被關切的人群擠到泳池邊搖搖欲墜的女兒。
方才她被戚黛欽點隨侍左右的時候,媽媽可是站在最前面,笑得最開心的。
戚具寧半蹲在戚黛面前,母子倆低聲地交談;很快地,他起身挽高襯衣袖子,叫傭人拿來一條澆花用的噴水喉,擰到最大。
「這還不簡單。」
朝天空噴灑而出的水珠在陽光映照下,顯出一道漂亮的彩虹。
戚黛看著那道兒子為她製作的彩虹,露出了一絲笑容,又很急地咳了幾聲。戚具寧關小水喉,叫傭人趕緊送母親回屋。
而他則留在後面,淡淡地看了一眼仍然站在池畔的馬林雅。
剛才還青春靚麗的女孩子,現在看上去狼狽又絕望。
他不知道她是蔣毅的哪個親戚,外甥還是侄女。他甚至沒記住她的名字。
他厭煩地說:「你知道你差點闖了一個很大的禍嗎。」
他手中的水喉朝她噴來;強勁的水柱懲罰性地澆在馬林雅頭上,身上,手臂上,腿上;她起先還舉起雙臂遮擋,但很快站不住了,雙膝一軟跌坐在地,放棄了抵抗。
晶瑩潔淨的水衝掉了戚黛留在她頭髮上的氣息,衝掉了污水留下的痕跡。白天鵝淋成了醜小鴨,黑桃皇后淋成了一團廢紙。
馬林雅緊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她不知道沖了多久,只覺得從裡到外都是一片冰涼。
可至少不髒了。不髒了。
戚具寧鬆開水喉,將傭人遞來的毛巾扔到她頭上。
「乾淨了。擦擦吧。」
從那時到現在,像是過了一輩子那麼長,又像是隔了千山萬水那麼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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