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峨是那種喜歡早早來機場候機的乘客。夏珊知道他肯定是在頭等艙休息室里安安穩穩地等著,不至於像那些要在候機大廳里干著急的旅客那麼沒著沒落,倒也不怎麼擔憂,只是隔一會兒發個信息問他情況如何,什麼時候才能飛。航空公司不做人,航班延誤也不早點通知,叫人空等之類的話。危峨隨便應付了兩句,被問煩了就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什麼辦法!
夏珊知道他這兩天因為危從安心情非常糟糕,不敢多嘴,只說他為了這個家東奔西跑太辛苦了,兩位老人都用過午飯了,而他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沒怎麼吃東西,叫他好歹也吃一點,不然胃受不了的。危峨總覺得昨天早上的麵條和中午的藕湯到現在還堵在他的胃裡沒有消化掉,但還是聽老婆的話點了碗清粥。
等上餐的時候,他又打了個電話回公司:「……一點小事都做不好!都幾天了?搞快一點!」
他掛了電話。
危峨從來沒有聽叢靜說過哪怕一句髒話。即使是當年他提出離婚,她也沒有罵過他,更沒有挽留,只堅持要兒子的撫養權。他一度懷疑她愛體面勝於愛這世界上的一切包括他。但是只要從安跟著她,那就是一種暗示,暗示他們之間仍然有一條用來交流的紐帶。
他在危從安出生時親手剪掉了兒子和叢靜之間的臍帶;她把九歲的兒子交到他手上時親手斷掉了她和他們父子之間的聯繫。他們這分崩離析的一家三口有一架名字叫做「親情」的博古架,上面空蕩蕩的,鋪滿了灰塵和蛛網。他最近好不容易才打掃乾淨,想一點點地往上面擺些溫馨的小玩意兒——
先是叢靜一腳踹翻架子,叫他滾。
然後危從安把他所有的東西都還了回來。
叢靜的教育,他的財力,好不容易把孩子培養到這麼大了,眼看著是大團圓結局了,現在為了一點點小事他們母子倆都要和他決裂。
他想來想去,覺得近期發生的所有事情當中,這是頭一件不能接受。
其他的……也不是不能妥協。
「危叔。好久不見。」
這把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危峨抬起頭來,錯愕地看著這個站在他面前的年青人——
「……具寧?」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個年青人和兩年前似乎沒有什麼變化。還是那麼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一副典型的花花公子哥兒模樣。他鼻樑上貼著一小塊膚色的創可貼,叫小姑娘看了大概是有些心痛的,但危峨看來有些莽撞和滑稽。
「我能坐下嗎。」
「……當然。請坐。請坐。」
其實很少只有他們兩個人面對面地坐著,總還有危從安在旁邊。一想到自己的大兒子,危峨的心又鈍痛起來。戚具寧並不知道面前這位長輩的心思,很自然地拉開椅子坐下來,又揮手叫人過來點餐:「我中午吃得不太好。想再吃一點。」
這孩子就是有這種本事,再尷尬的局面他也能處變不驚,大概是西城項目上面栽的跟頭讓他成長了不少。這時危峨才想起來問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個問題並不是很妥當,因為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很明顯是和危峨一樣準備要飛。戚具寧很禮貌地回答:「周二晚上到的。」
「只待了兩天啊?」
「主要是回來投個票。今天上午剛投完。現在得回去了。」
「怎麼不多呆兩天。」
「聖何塞那邊的項目得我回去親自盯著。危叔這是去哪裡?」
「哦,我去峴港。我們在那邊新建了一家玩具廠。」
「峴港?峴港是個好地方。」
「是啊。這幾年當地政策很好,治安也比較穩定,不像其他東南亞國家那麼亂。有興趣可以過去考察考察。」
「一定有機會。」
說到這裡,生意場上的套話仿佛都說盡了。他們本來就接觸得不算多,也沒有什麼共同話題,又都有點避免談到危從安的意思,所以便沉默了。
當初尚詩韻那件事,危峨完全不怪戚具寧。就好像現在賀美娜這件事他也完全不怪自己兒子一樣。
這種風月情事男人怎麼會有錯呢?有錯的必定是女人。
服務員拿了一杯檸檬氣泡水過來,輕輕放在戚具寧面前。他拿起來呷了一口,放下,又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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