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肆上下打量徐知宜露在T恤外的兩條光裸的腿,她一派雲淡風輕,完全無視他刻意流露的視線。
「你倒是不拘小節……」他向前趨近,意味深長的感嘆。
「人類社會初期,男人女人都不用穿衣服,也不見誰羞死了。生命的本質從來都一樣,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
「現在是原始社會嗎?文明兩個字已經發明好幾千年了。」沈肆不認同她驚世駭俗的見解。
「可人類也並沒有長出第三條腿來,有什麼不一樣?不過是多出了更多男盜女娼而已。」徐知宜昂起她略微外翹的下巴,神情間不自主就帶出點睥睨眾生的味道:「連性那麼自然而然由荷爾蒙催發的動物本能,都能變成交易。」
「我不是秦煥。」沈肆鬼使神差地說:「你放心睡覺吧!」
「我也不是14歲未滿!」徐知宜回敬,又回眸得意一笑:「而且——我跆拳道黑帶。」那一眼光華溢動,像蒙塵的寶石上卷過細細的風,窺見那陰翳下的真相。
她一點也沒有覺得沈肆會對她圖謀不軌。能為自己的死對頭,放低姿態,求人救命的男人,能壞到哪裡去呢?
作為一個合格的借宿者,她甚至主動替沈肆用保鮮袋,將受傷的右手包起來紮好,以免傷口感染。
這份細心,令沈肆動容。
等沈肆沖了淋浴出來,徐知宜已經躺在了沙發上,身上蓋著他的厚羊毛毯子,頭埋在枕頭裡,眼睛閉著,睫毛匍匐下來,似棲息在花蕊中的蝴蝶收起了翅膀。
沈肆笑了一下,關了燈,一頭栽倒在床上,妄圖馬上昏睡過去。
第30章 孤男寡女同居一室(2)
已經凌晨3點了。
屋外滴水成冰,屋內溫暖如春,兩個人的呼吸淺淺交織在一起,混合著魯魯間歇的打鼾聲,格外的靜謐。
然而——
沈肆卻毫無睡意。
他側耳聽著徐知宜在沙發上翻來覆去的調整睡姿——顯然也還醒著。那悉悉索索的輕微響動,像蝴蝶們在黑暗中扇動翅膀,下一刻就要捲起風暴。
「睡不著?」沈肆試探著問。
「嗯——吵到你了?你有安眠藥嗎?借我吃兩片?」黑暗裡,徐知宜一貫冷冽的聲音中,帶出點慵懶的沙軟。
「凡是影響健康的東西我都不沾。」沈肆將枕頭豎起來,靠著床頭半坐起來。
「那你還抽菸?」徐知宜不信。
「早就戒了。」
「我房間地上的菸頭,難道是我抽的?」
「那是個例外。」
「我現在要去陽台來一支,要不要再例外一次?」徐知宜不懷好意的蠱惑。
沈肆忽然就有點想念菸草被火焰舔舐時,散發出的那一點點辛辣的香甜味。那幾乎可以稱作是靈魂的安慰劑。
他翻身從床上坐起來,沒有開燈,直接趿拉著拖鞋,走到徐知宜的沙發前,非常紳士地伸出手,做了個邀請的動作。
儘管黑暗中,看不清沈肆的表情,但徐知宜忽然明白這一刻,他是要做什麼。她伸手搭在沈肆伸出的手臂上,借力坐了起來,然後扶著他站了起來,探手從搭在椅子上的外套里,摸出已經壓扁的煙盒。
沈肆走在前,徐知宜扶著他手臂稍稍靠後。玻璃門一拉開,冰冷的空氣便到卷著撲上來,空氣里隱隱有脆甜的雪氣。
果然,有雪片無聲無息地在夜風中漫捲著,借著昏暗的燈光看出去,滿天滿地都是飛舞的灰白色絨毛,像春日裡曼妙飛舞的楊絮。
上海的冬天冷、陰、潮,晦暗得像爬滿了蔭綠苔蘚的地下室,就是不下雪。
下雪多好,沈肆喜歡下雪。
骯髒頹敗的冬,一切見不得光的人與物,都被那一層新白所覆蓋,藏起來,只露出光鮮的可供人參觀的虛假幻象。就像他身處的圈子。
就算里子是泥沼深淵,面子上也照樣鮮花著錦。
若不是臨時起意,一定會錯過這一場白色的盛宴。
徐知宜將身體靠向欄杆,房間裡暖和,身體是熱的,觸到冰冷的欄杆的瞬間被激起密密一層雞皮疙瘩。她吸口氣,將手伸到欄杆外,有雪花旋轉著落下,降落在她的手心,精緻華麗,輕若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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