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安靜了兩個小時了。」沈肆小聲說。
「很好,繼續保持!」徐知宜口氣刻板得像訓導主任。
沈肆卻沒有生氣,反而真的又安靜下來。他頭枕著手臂,注視著夕照中的女人。
憑心而論,徐知宜整個人和美這個字眼是一點關係都沒有的。
從外表到內在,都沒關係。他很肯定。
但這一刻,他卻發現自己無法將視線從她的臉上移開,哪怕一小會兒。
尤其是在他剛剛接受了70萬次語言暴力的攻擊之後,目光觸到她蒼白倦容和筆直坐姿的這一瞬間,他覺得他被治癒了。
所有的暴躁、不平、憤怒、委屈、含冤莫白都神奇的從他體內遁走,她平靜的近乎古井一樣沉寂的面孔,透露出一種早就遁離人世的疏離感。那疏離感像一層乳白色的朦朧的光,將她與這俗世隔絕。
原來,夜晚的一盞昏燈,比白日的陽光更令人側目。
他越接近她,越發現她內心的強悍。
她一點兒也不在乎別人怎麼想怎麼說,她只關心自己在做什麼。只要她認為對的,她就堅持到底,哪怕頭破血流、哪怕被所有人誤解、構陷、甚至詆毀,她也不為所動。
她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卻從來不屑去做。
她看懂、看透、看明白這世界之後,卻絲毫也不按照這個世界的規則出牌,她只遵循自己的真理。哪怕她那個通用疫苗的理論,在別人眼中像個笑話。
原來當一個人堅定地走在自己認為對的大道上,旁人已經不再能動搖她分毫。而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偏離自己最初的夢想與追求。
他腦子裡,反反覆覆想起她說的那句話,一個人一生只能有一件事情是他畢生所追求的、那才是能夠燃盡他所有熱情與精力的目標。
而他的目標——那遙遠純粹的夢想,什麼時候已經滾落在世俗的塵埃里,被名利污染得辨不出本來面目了呢?
這一刻,他忽然在她身上看見了音樂。是的,看見音樂。
他看見一連串,準確的旋律,在她身上跳躍、飛揚,帶著明確的神奇的節奏、起起伏伏。那是沉靜的像月光、像暗夜冷泉一般的音樂,靜謐洶湧。
他抑制住心裡的震撼,劃開手機,悄悄記錄下來。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準確的詞語,能夠形容徐知宜:靜水深流。
徐知宜和沈肆是當晚最後兩名登機的乘客。
徐知宜一直工作,就連在去往機場的計程車里,她都沒有斷了思路。
直到跟著沈肆通過貴賓通道,坐進頭等艙,直到起飛時,空姐來提醒她關閉電腦,她才從她的世界裡清醒過來。
「咿?我怎麼和你坐一起?你不怕被認出來?」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身邊坐在沈肆。
「這麼晚了還目光如炬的都是賊。」沈肆的帽檐低得遮住上半張臉,下半張臉攏在帽檐的陰影中,還真是難以看清五官。
「啊——終於可以把腿伸直了——」徐知宜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疲倦的眼睛。然後誇張地將手繞過頸後,捏了捏脖子。
起飛後,機艙里只餘下氣流震動舷窗的嗡嗡細鳴。因此她按捏脖根時,沈肆便聽見她的肌肉與經絡骨骼摩擦時發出的輕微喀拉拉響聲,她臉上很快露出愜意而又舒服的表情。
就是為了她這一刻的放鬆。他才冒險替她選了身邊的座位。
他太知道熬夜坐飛機的辛苦,他不忍任她在經濟艙憋窄的小桌椅間,姿勢僵硬的蜷縮幾小時,又直奔實驗室、套進厚重不透氣的防護服通宵實驗。
「喂,你被認出來了。」徐知宜忽然瞥見後方幾名空姐粉紅愛慕的小眼神。
沈肆一抬頭,視線正好與一名空姐悄悄打量的目光撞在一起。
「她們早知道是我啦。頭等艙的名單她們都不會錯過。」沈肆沖她微微頷首,對方臉上即刻飛起紅霞。
好像受到鼓舞一般,其中最年輕嬌俏的那名空姐被眾人推了一把,她回頭嗔怪地瞪了同伴們一眼,小步走過來,半蹲下身子,垂著眼帘有些害羞地說:「阿肆,你下飛機前,可以和我們一起拍張照嗎?我們整組人都是你的粉絲。當然,不拍也沒關係。」說完她塗著藍紫色眼影的杏眼揚起來,緊張忐忑、卻閃爍期盼。
沈肆一下就笑了,他沒說話,只用手比了個ok的姿勢。
那空姐被沈肆的笑容晃花了眼,有點激動,語無倫次地說:「你比電影裡還要帥,我在廣州看過你三場演唱會,我們全家都愛你,我小侄子也叫N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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