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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浪費了他的苦心。

他想告訴那個五十年後,還在費盡心機,妄圖保護年輕沈肆的自己,原來有些命運太過強悍,非人力所能扭轉。

但他想對他說謝謝,謝謝他給了自己整整一年與她相處的時間。

這一年,已經是一輩子那麼富足了。

所以,此刻——

即便他賭輸了,他也不後悔。

他想,那個沈肆,一定會理解自己的。

他沒法再繼續自私下去。

她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再也無法與病毒進行長期的拉鋸了。

就讓他來終結這一切吧。

黑暗中,他感覺到有人在猛擊他的胸口,有人在大聲喊他的名字,還有人在用力拍他的面頰,眼皮被強行扒開,刺亮的光針一樣猛扎進他瞳孔。

他用盡全力,轉動眼珠——

醒了,醒了!有人在歡呼。

一張戴著面罩的,清秀而溫暖的男人的臉,出現在他眼前。

方鳴!

他艱難地張了張嘴,乾澀的聲音傳到了方鳴的耳朵里。

「我不要你救!」

「你燒糊塗了吧?我不救你,你早死了!」方鳴見他能說話了,也終於鬆了口氣。

「你這次,這次、不要再、再被我傳染了!」沈肆斷斷續續地說。

防護罩後面的方鳴突然忍不住笑了:「難道還有上次?」

旁邊的護士們也笑了。

每天在隔離病房裡與死神搏鬥,突然來了個英俊的明星,簡直像是在冬夜裡點燃了一把熊熊的八卦火焰,讓這些年輕的姑娘們,在死亡的陰影中,感受到了一點活著的樂趣。

沈肆看著面罩後面,一雙雙笑彎的眼睛,忍不住劇烈的咳起來。

很快,他被方鳴注射了鎮定劑,沉沉睡了過去。

他被送進了一個獨立的單人病房內。

病房裡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張床,一把椅子。

徐知宜趕到的時候,沈肆還在沉睡中。

他的高燒剛剛被控制下來,肺部已經開始出現白斑,但呼吸系統還能維持正常的運作。

原本如陽光一般耀眼的男人,忽然間暗淡了。他躺在病床上,臉色比床單還要灰敗。

病毒像黑夜一般,吞噬了他身上的光和熱。

此刻,徐知宜的眼睛裡沒有絲毫情緒,只有她自己知道——

當她半夜走出實驗室,看著手機上那條簡訊時,腦子嗡地一響。

龐大的黑暗差點將她擊倒在地。

她需要扶住牆壁,才能讓自己的膝蓋□□地對抗住身體裡的漫捲上心頭的慌亂。

「我感染了病毒,我的血給你,可能有你想要的抗體。只是可能。」

緊接著,她看見了師兄發給她的簡訊:沈肆在我這裡。速來。

她的心一下就跌到了谷底,瘋狂地奔向自行車。

極度的恐懼令她手腳發軟,連車帶人摔倒了兩次,才能勉強跨上車騎行。一向冷靜的她,忽然發現自己是那樣的驚慌無措。

當她走進這間窄小陰暗,不見天日的病房時,她只覺心臟好似被人緊緊拽住,一下一下用力撕扯著。

那個光芒四射的人,躺在蒼白的床上,黯淡得像一顆熄滅的太陽。

沈肆一睜開眼,就看見了那雙露在口罩外的眼睛。

黑漆漆一雙冷靜的眼睛,沉著、穩定、平靜而充滿了力量。

他混亂的思維,好像一下就理順了。

他原本因恐懼而慌亂的心跳,也一下就穩住了。像怒髮衝冠的公獅,被一雙手撫平了毛躁。

「怎麼這麼不小心?」隔著防護面罩,徐知宜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令沈肆覺得最美妙的音樂也不過如此。

沈肆沒有回答。

他沉默了片刻,艱難地調整好呼吸,輕輕一笑:「現在,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有人曾經只看見過你一雙眼睛,就無可救藥得愛了你一輩子。」

「誰這麼有眼光?」徐知宜伸手握住了他露在被子外的手。

隔了手套,她感覺不到他手指乾燥硬朗的質感,卻還是能令她心中不斷翻湧的疼痛稍稍平息。

「我!」她聽見他回答。

「你什麼時候只看過我的眼睛,就愛上我了?」

「我給你講個故事——」

「噓——你需要休息。」

「不——這個故事,對我來說很重要……」沈肆劇烈地咳了起來,咳得那麼用力,好像隨時會力竭而亡,她不得不將他稍稍扶起來一點,好讓氧氣更容易進入他的肺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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