昳麗俊秀,一派溫潤。
偏生身量峭拔,體格矯健,文氣的斕衫掩著勃發的背闊肌。
如歸匣的劍,身在匣中,依舊不容忽視,令人打心底里畏懼。
即使不去看他,百般忽略他的存在,還是無法做到完全的平靜。
李瀛只得抬眸,正視他,清澈的眸光點水般掠過他,不留一絲痕跡,落在皇后身上。
她也想知道,皇后究竟會如何處置此事。
皇后指尖還在發顫,二十年,人生有幾個二十年
從娘家閨閣,到武王府,再到皇宮內廷,相伴二十年。她豈能因為一時之過,視蘭娘為棄子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如水:「此事便到此為止。小玄子廷杖二十,芳芷遣回尚宮局,由尚宮再行發落。」
廷杖二十說輕不輕,說重不重,只看行刑官怎麼個打法,若是著實打,要人殘廢,亦或者活活打死,也是有的。
小玄子跪著,掃過謝國公淡漠冷靜的眉眼,忽而福至心靈,仿佛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他聲音嘶啞:「蘭娘子!是您要奴才陷害李妃娘娘,是您指使奴才這麼做的,您不能見死不救!」
眾位妃嬪相顧愕然。
誰人不知蘭娘子是皇后的心腹女官,一舉一動都代表著皇后的意思。女官暗中如此行事,焉知是不是得了主子授意
四下里寂靜無聲,唯有天穹上鴞號聲聲,迴蕩在皇宮上空。
要下雨了。
蘭娘跪在地上,神色堅毅,「娘娘,奴婢願入白雲司,以證清白。」
白雲司由大爺管轄,只要皇后娘娘提前和大爺通氣,她就是進了白雲司,也能毫髮無損地出來。
說白了,就是做戲給旁人看,以平謠諑。
「兄長,」皇后聲音艱澀:「還望你早日還她清白。」
兄長方才還問她政要卷三里論擇官的內容,顯然是將蘭娘看作了攛掇她的不善者。
蘭娘進了白雲司,還能好生生地回來嗎
李瀛在一旁看著這對主僕,面色平靜,未有一絲動容。
她早已料到了接下來的事情,左右不過是蘭娘進白雲司走一遭,壓下宮中喉舌,再回到皇后身邊,成就主僕情深的佳話。
至於利用胡蜂陷害她,要治她於死地之事,就這麼輕飄飄地揭過了。
她閉了閉眼。
只盼宮外的鏢隊早些取回龜息丹,再輾轉送至太平觀,由女冠送往玉芙殿。
然後,她再想法子籠絡些人手,就可以開始裝病了。
裝病,詐死,棺槨,抬靈,出宮……
整個流程,她早在心內計劃了無數遍。
謝國公道:「皇后真要如此」
謝家人,怎能如此軟弱。
明知心腹不聽差遣,自作主張,第一次犯事,非但不懲治,等到如今她再犯,還要保她。
他生平最厭惡脫離掌控的人和事,其次是自作聰明的人。
很不巧,胞妹身邊這個女官,兩個都撞上了。
兄長聲音溫和,分明是在詢問,謝皇后卻覺頸側冷汗濕重。
她在恐懼,恐懼自家兄長。
父親在她還不記事的時候,戰死於元啟二年的陳郡兵變中,留下一段三千鄉兵殺盡二萬夷狄的傳說,以及一道冰冷華貴的牌位。
榮光褪去,門庭凋零,隨之而來的是群狼環伺。
那時兄長才七歲,一人撐起陳郡謝家長房的門楣。
待她長至垂髫,母親病逝,連失怙恃,兄長無暇顧及她,只是一味請來夫子、女師、耆宿、縉紳教她。
她怕夫子,也知道夫子他們更怕兄長,面對兄長,他們總是誠惶誠恐,畏懼萬分。
她少時還不解,兄長年輕俊秀,是陳郡乃至天底下最好看的郎君,有什麼可怕
如今有些懂了。
面對一個可以隨意掌控你生殺大權之人,怎能不畏
謝皇后道:「兄長是外臣,不便插手內廷,此事交由小妹便是。」:
謝雪明輕輕掃了她一眼。
胞妹說他是外臣,確實不錯。
中堂,武殊和另一位緹騎相視一眼,就在方才——章華台上的宴席才剛剛開始,主君聽見李妃出事了,當即向天子請奏,借著向皇后問安的旗號,中途離席,趕到坤寧宮。
又在連廊下擒獲徘徊不定的小內侍,動作之迅速,距離聽到李妃出事,再到拿人,不過半刻鐘。
眼下,皇后意指主君是外臣,莫不是看出了什麼
兄妹不和,內廷和外朝豈能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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