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明白,『世情薄,人情惡。人成各,今非昨』①。」姚既雲卻沒感到什麼切實的安慰,少有地在人前展露傷感和失意。
姚家到了她這一代,已是不如從前,父親和弟兄不過是仰仗姚家先祖的恩澤庇護,加之先帝爺的嘉獎在身,才一直享有盛名,姚既雲自小有祖父教導,才華橫溢,卻也早早看清了父兄的不爭氣。姚恕和在姚既雲復寵後就請辭退官致仕,姚家父子在朝中也沒有建樹,更讓姚既雲深感無力。她若不出人頭地,只怕姚家難抵有日薄西山之勢。
弦凝很少看到姚既雲這樣失落,說:「娘娘,您不是想把二殿下養在身邊麼?皇上意思如何?」
姚既雲今日多次想開口,想將仍在行宮的二皇子李璟辭養在身邊。李璟辭的生母自誕下他之後,病痛纏身,不久就撒手人寰,皇帝就先將其養在了行宮,日後再尋一位合適的養母。
「本宮今日正想提,可一見了皇上就總情不自禁支開了心思,且皇上最近還被秦家的事情煩擾著,本宮也不好再添亂了。你看易廷大人又急急忙忙地進宮覲見,多半也是為此事而來。」
弦凝想起來,說:「主子,秦家這事兒,奴婢打聽了,連皇后娘娘都說不動驍嬪出面去勸。」
這結果也在姚既雲的意料之中,「皇后娘娘心軟仁慈,說不了什麼狠話。秦家那幾個又都是拿著刀槍打打殺殺長大的,性子倔得很,哪是三言兩語就能勸得動。」
弦凝計上心頭:「按主子這麼說來,奴婢倒是有個主意,您若能試著勸服了驍嬪娘娘,只要她願意出面去和將軍府談談,哪怕最終那小將軍還是不願意娶,皇上和皇后也會明白您的良苦用心,到那時候,您再提一提二殿下的事情,勝算可就大了。」
姚既雲猶如忽見曙光,「對,此言有理,本宮若能幫著皇上分擔擔憂,皇上定會明白本宮的真心。」
只要他明白,那就夠了。
月色瀉在院落的花樹間,投了些紛亂的影子在燭光搖曳的窗戶之上,影影綽綽。
穆晏清正隨意翻著書籍,這是她吩咐採蓮去找來的民間話本,上面的故事都是當下熱點,不外乎是幾大王公貴族的是與非。外加採蓮那顆八卦的心也被穆晏清帶偏了,閒來無事就溜出去打聽,回來繪聲繪色地匯報給穆晏清。
有些先前弄不清楚的劇情,穆晏清開始梳理出一些脈絡。
比如,易家和秦家雖都是武將之家,可蔚朝如今的頂樑柱,毫無疑問是秦佩英的娘家,功績卓越,驍勇善戰。顧家沒有出事之前,易廷只是顧大將軍手下的一名副將,奈何那時在如日中天的秦顧兩家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將才,故而易廷長年岌岌無名。
就是這樣一個一直沒有被注意的小副將,卻在顧家被揭發通敵賣國而引發動盪和混亂時,大顯身手,多次率兵衝鋒陷陣,無懼強敵,最終與趕來支援的秦家軍合力抗敵,讓困擾蔚朝多年的北牧真正歸降。
民間話本里,易廷就是個「大器晚成」的棟樑之材,更有甚者,連他昔日在軍中如何默默無聞、負重隱忍都編得有聲有色。奇怪的是,易家和顧家不對頭,就是從那一次大勝而歸開始。
穆晏清只記得,歸途中他們遇過一次殘餘敵軍的偷襲,秦佩英的父親重傷而歸,易廷卻毫髮無傷。箇中細節如今無處深究,穆晏清卻隱約覺得,要替驍嬪和自己除去這個共同的對家,也許這裡是一處關鍵。
外院隱約傳來岳蘭的聲音,似乎是領著一群人走進來,只聽厲聲說:「都跟緊些,拿穩了,全都是將軍府給主子精挑細選的東西,傷了一絲一毫,仔細我扒你們的皮。」
穆晏清放下話本,看來人已經帶到了。
「你,隨我過來,這些是主子贈與穆答應的心意,送到這邊。」岳蘭的聲音越來越近。
門一開,隨著岳蘭走進來的正是那位「已塌房京城男頂流」——顧甯川。
見沒有旁人,岳蘭才收起厲色,只恭敬地向穆晏清說:「小主要找的人帶到了,外邊不會有不懂事的人過來,小主可以放心,但也請小主長話短說。」
穆晏清點頭,「嗯,替我謝謝你們主子。」
岳蘭離開的時候,似乎完全沒有正眼看過站在後面低頭不語的顧甯川,仿佛是兩個毫不相識的人。
第20章 夜裡再見小川(二)
穆晏清心道,宮裡的人連配角的演技都
是一等一的自然,其實也可以理解,秦家對顧家,如今也是理還亂的,更何況,這還是一個從鮮衣怒馬少年郎跌落至小太監的人。她一步步走近,顧甯川這才稍稍抬起頭問安,瘦削的臉龐稜角分明,似乎還帶著一絲慘白。
大約是知道了這位小川公公的過往,穆晏清從那蒼白的眉宇間,隱約可見昔日的神采飛揚。她這才切身體會,從前聽劇組的「王爺」念過的那一句「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說的就是顧甯川這種頂流,到哪都能引來一堆私生和飯拍。
顧甯川頷首,輕聲道:「給穆答應請安。」
穆晏清定睛瞧著這張卑微謙遜的臉龐,一時不知該稱呼什麼好。
穆晏清突然在思忖著,該繼續稱小川公公?可這麼一個大帥哥,叫公公多少有點傷人。那叫……顧公子?也不對,都淨身五年的人了,何苦挖人家傷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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