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這話一出,太后就有所預料似的,慢悠悠地說:「越是這樣千頭萬緒,越急不得,就你方才說的,八九月入秋就是好時候,八年都等來了貴妃的位子,總不至於八月都等不及吧?」
李煜玄有一絲遲疑,但易桂華晉封一事,不得不尊重太后,她願意點頭就是最好不過的結果。易桂華當年未能順利封為貴妃,就有太后的意思在。
榮禎帝不想去探討女子間的什麼心思和猜疑,只好作罷。在他看來,若委屈一個愛妾,能換來母親的滿意,自然是不必猶豫的事情。
太后的神情轉而浮起隱約的悲傷,「皇帝知道有功當賞,這很好。有錯當罰的,罰過也就罷了,該吃的苦頭都讓人吃過,有些陳年舊事就不要再咬著不放了。」
李煜玄正想著方才的晉封之事,忽而沒反應過來太后說的是是什麼,詫異地抬起頭。
「哀家說的是顧家那個孩子,」太后定睛看著他,「他日子過得很艱難,顧家就剩一個了,皇帝何苦再與他過不去呢?」
李煜玄避開了太后的審視,似輕鬆說笑,「母后還是耳聰目明,一點小事都瞞不過慈寧宮。」
「你不必這樣試探哀家,」太后只笑了笑,隱約嘆了口氣,「後宮與前朝之事,哀家沒有這麼多心思都去惦記著。就顧家那個孩子,皇帝你是知道的,哀家還是放不下。顧家至此境地,皇帝也該讓自己鬆口氣了,讓那孩子過些安生日子吧。」
在宮裡討日子豈能安生,太后心裡清楚,皇帝對那場戰事的潰敗,一直有複雜的心緒,當年若不是自己出面力保,不等皇帝下旨,以顧家的心性,顧甯川也早就隨父母去了。
李煜玄知道,太后對顧甯川還在意,即便那有顧甯川自討苦吃的原因,如今也不必在太后面前爭那點正當理由,便頷首說:「兒子謹記母后教導。」
他離開後,慈寧宮的掌事姑姑青硯推門進來,太后本在閉目養神,聽到腳步聲才懶洋洋地睜開眼。青硯說:「如太后所料,皇上的確隨意問了一嘴,近日除了嫻嬪,可還有其他的妃嬪來過。」
太后微微點頭,「哀家就知道,他一定會留個心眼。」
「奴婢也如太后的交代,說皇后娘娘來過。兒媳伺候太后也是情理之中,皇上應該不會多想些什麼。」
太后沉吟道:「他就算料到是皇后向哀家開的口,也無妨,此事的確有他不周到的地方。皇后深知皇帝的性子,貿然開口再加封一個,哪這麼容易?」
「那嫻嬪可就真的好福氣,是太后您親自開的口。只是奴婢不明白,嫻嬪前日才說,待七公主滿周歲後,就帶來慈寧宮常伴太后。您這麼喜歡七公主,倒是沒有應承這個。」
「嫻嬪是個好性子,不爭風吃醋,這樣懂進退的人伺候皇帝,哀家還是放心的。而今成了母親,事事都為女兒的將來著想,哀家怎麼會容不下一個母親的心思?」
青硯在太后身邊數十年,太后能看得清的事情,她也心中有數,溫映池是知道易桂華不是善茬,而且也真的膽敢向皇嗣下手,才想通過太后來庇佑孩子。
太后的眼中掠過一絲疑慮,說:「她想將女兒養在哀家這裡,哀家當然高興。但是一個母親而今最大的牽掛就是親生女兒,她若把自己的命根子都安置好了,你覺得她接下來會如何?」
青硯仿佛悟到了說不明的寒意,「那行事也就……沒有什麼顧
慮了。」
「哀家也說不清楚什麼,宮裡討生活的日子多了,事事都不得不多留個心眼。女兒還在身邊,她的任何事情才不至於毫無顧忌。哀家讓她遷出去住,且讓她先安心撫養女兒吧。」
李煜玄出了慈寧宮,才坐著轎輦前行沒多遠,就瞥見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正朝儀仗隊埋首鞠躬。衛凌察覺到皇帝的目光停留了,舉手示意,抬轎的人便停下來。
「數日不見,傷倒是好得幾乎沒痕跡了,」李煜玄目光冰涼,姿態輕鬆地直視著前路,「朕沒想到還能在慈寧宮附近遇見你。你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還能得太后的一絲惦記。」
轎輦旁的顧甯川跪下來,繞開了李煜玄話里的試探,說:「皇上與太后惦記天下萬民,是天下人的福氣。皇上賜予的東西,奴才倍加珍惜,所以傷也好得快。」
李煜玄明知他說的是治傷的藥,卻仍是攜著一絲嘲諷問:「你是記著朕給的教訓,還是珍惜治傷的藥?」
顧甯川低著頭,語氣中透著堅定,說:「皇上的教訓亦是賞賜,是提點,奴才同樣不敢忘。」
李煜玄這才側頭打量著他,沉默了須臾,說:「能記住就好,宮中年歲漫長,朕的眼裡只容得下懂進退的人。」
「奴才謹記教誨。」
衛凌瞧著皇帝的神色輕鬆了些許,回想起自己那一晚的拳打腳踢,頓時心裡起了一絲不寒而慄,離開時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一眼顧甯川,卻見他仍是躬身站在原地恭送,神情意味不明,仿佛那晚咬牙切齒地激怒過他的顧甯川,只是一個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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