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轅本就有幾杯酒下肚,一股熱流霎時就竄上耳朵和臉頰,努力平靜道:「讓皇叔見笑了……三弟他……只是不勝酒力罷了……」
李煜綦看到一臉紅的少年,臉上笑意不減,說:「我說的是他在你父皇那兒也討不著好……」他移開了打量太子的目光,頗有心得地說:「三殿下這會兒其實最聽不得親兄弟的所謂安慰和鼓勵,太子殿下若放心,皇叔可以過去照看一下,寬慰幾句。」
李璟轅想起,李璟恆和皇叔向來是能說上幾句的,而他與皇叔,往日礙於父皇的約束才不敢多聊幾句,其實都是一家人,何苦一生都要這樣防備生疏呢?
「皇叔言重了,既如此,璟轅就勞煩皇叔一趟。」
人沒追上,李璟轅心裡惦記著兩個皇子都離席了不合禮儀,加快了腳步。
廊間的風裹挾霧氣,陡然凜冽了幾分,涼意驟起,反而將暖暖的酒意帶走了。
李璟轅心事重重,忽然見前面一人長身玉立站在廊下,笑道:「二弟春風得意,也不勝酒力麼?」
李璟辭回身過來行禮,說:「殿下可別笑我,我是在這裡等殿下的。」
「既是特意等我,這裡只有我們兄弟二人,何須拘泥這些禮數,你就和這幾日在獵場一樣,喚我一聲皇兄就好。」李璟轅真心替這個弟弟感到高興,伸手拍了拍他,好像回到了並肩作戰的獵場上,「有什麼話想和我說?」
李璟辭和他並肩往回走,說:「我是想特意謝過皇兄。」
李璟轅裝作不明白,頓了頓,「謝我什麼?」
「謝皇兄在獵場上刻意讓了我,我才有這樣的成績,得父皇誇獎。其實,皇兄的騎射御馬在我之上,你貴為太子,此次卻讓我占了風頭……是我欠了皇兄。」
李璟轅沒曾想自己那點打算讓李璟辭看明白了,說:「是你做得好,何來虧欠一說。父皇有言,獵場之上各憑本事。我是太子又如何,風頭本就不該獨獨落於我身上。」
李璟轅另有所指,尤其是李璟辭回宮之後,見面機會多了,他更時常覺得虧欠。明明兩兄弟同年出生,為何就他占盡了世間最好的東西,而這個弟弟卻孤苦伶仃地被遺忘、被厭棄。如今的李璟辭明明諸事勤勉,謙卑有禮,可見天資極好,所謂的「不祥」一說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可皇兄貴為太子,肩負之重也不是我可以分擔。即便是這樣,璟辭仍能得皇兄的關心,心中感激不盡。」李璟辭頓了頓。
李璟轅停下腳步,問:「你我是親兄弟,有話不妨直言。」
李璟辭難掩憂慮的模樣,說:「此事本不該由我開口,可看見敬貴妃如此強勢,母后為此憂心,我深得皇兄和母后的關照,心裡實在不是滋味。皇兄聽了若覺得不高興,權當我酒後胡言就好。」
「你是說……敬貴妃今夜想給四皇弟請旨賜婚一事?」李璟轅稍一細想,心中一陣難過,坦言道:「我知道你想勸什麼,母后為此為難,又不願逼迫我……可是弟弟妹妹都還小,性情不定,我只想再多些時日為母后分憂,刻苦勤學。」
「殿下,」李璟辭換了個稱呼,說:「殿下方才所說的苦處都是立於長子的身份而言,卻忘了自己先為太子,然後才是長子。父皇和母后的一番打算都是對儲君的期盼,也是對我大蔚的期盼。皇兄為何不把自己放在太子的位置上去看這件事,只消點個頭,太子成婚,這對父皇母后、後宮、朝堂乃至天下,皆是大有裨益。」
李璟轅一愣,最終釋懷一笑。燕王適才的調侃突然隨著春風拂面而來,他湊近李璟辭耳旁小聲說:「二弟與我年齡相仿……我也盼著喝二弟那一杯喜酒。」
李璟辭佯裝臉色一滯,「皇兄……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他躲開李璟轅就忙往前走。
李璟辭心知肚明,這樣的喜事……哪這麼快輪到他這樣不受待見的人,他今晚的目的也達到了,只要太子納妃,開了這個頭,眾人自會記著長幼尊卑有別,敬貴妃的算盤就很難打響。
宴席散去,凜然的涼風開始肆虐。
易桂華由著披帛落了一邊,在身後的涼薄夜色里拖曳著。連番的失意在心裡擰成一股繩,勒得她透不過氣。每當她希望李煜玄可以多看一眼多說一句的時候,那盼來盼去的一點念想總是被輕而易舉奪走。
區區一個只會念詩作畫的痴情繡花枕頭,被皇帝騙多年深情而已,如今也要爬到自己頭上來?
易桂華推開聞鈴,再怎麼失算、狼狽,這路必須要自己走穩了。她回到寢殿,走到桌前頓了頓,杯中的茶水倒映著落魄和失敗。那掛著斑駁淚痕的臉龐突然冷笑,猛一把掀翻了桌上的所有。
「姚既雲啊……你處處壞我好事……怎能讓你的命運如此盡如心意呢……」
第二日,因為姚既雲有孕,即使沒有正式對外宣告,啟程回宮的準備事宜也是鬼使神差地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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