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作躊躇,不再言語。
長公主眉心皺得愈發的緊:「說!」
我埋首,聲線顫抖道:「就說端寧郡主失儀,腹中有子,才急於和親……」
一道破碎聲自我耳邊響起,瓷器的碎片划過我的肌膚,涼意傳來,應當是流了血。
長公主的聲音猶如地獄的鬼魅一般:「你放肆!竟敢如此毀壞我兒的名聲!」
我卻驟然抬眼,對上長公主陰鷙的雙眼:「名聲同性命相比,孰輕孰重,還望長公主思量。」
長公主的神色滯了一瞬,沉下眼眸,不知在想什麼。
好久的沉默,直到船靠岸,她才出聲道:「下去。」
我也不再多說,畢恭畢敬地行禮下船。
我能想到這個主意,長公主和她的心腹未必就想不到。
只是居於權利制高點的貴族們,向來被虛空的權力駕馭,滿眼的貪婪,永遠想要萬無一失、全身而退。
但我不同,我知取捨,我知虎口取肉,必有一傷。
長公主是個聰明人,她知道作何選擇。
第12章
第二日審訊,秦羨需進宮上朝,我便同羅知棠一齊來到官府。
只見那婦人滿臉的得意,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仗勢欺人。
我卻只是笑,笑她厚顏無恥,笑她不知天高地厚,笑她馬上被丟棄卻不自知。
今日我倒沒使出唇槍實戰的技藝,只是淡然搬出那日反問她的說辭。
她便如當日那般啞言,頻頻看向堂上之人。
可堂上的官老爺又怎會理她。
他們目的已經達成了。
我來了,便不再需要這市井婦人作誘餌了。
在婦人目瞪口呆被拖下去時,我便被叫到了後院,說是記錄與此案的相關事宜。
這自然只是說辭,於是如我和秦羨預料的那般,縣衙的小後院裡坐著一個大人物——
當今四皇子。
皇家之人的容顏皆極為出彩,其中最為出挑的,當數這位四皇子。
宸寧之貌,軒然霞舉。
四皇子對著我笑,如遇到一個相識老友一般:「你終於來了。」
我俯身一拜:「見過四皇子。」
他也不驚詫我知曉他的身份,隨手摘下一朵花,放在手中狀似輕柔地摩挲,他另一掌撐開朝著面前的棋盤:「聽聞秦夫人棋技卓絕,不知本皇可有榮幸,討教一二。」
我頷首:「請四皇子賜教。」
一場下來,我輸掉棋局。
四皇子將花朵推向鼻翼,紅花與他的唇色一明一暗,互為映襯:「秦夫人是看不起我?」
深諳棋局之人,自是能察覺到對手的真正實力。
我只是垂眸:「小女不敢,只是方才有些思量,難以專注棋局。」
「噢?」四皇子清嗅鼻息,「說來聽聽。」
我看著四皇子,聲音清明:「不知那婦人,下場如何?」
婦人訛詐,四皇子布局,子虛烏有。
叛國之名,也是四皇子一手,扣在我江家頭上的。
此婦人,有如我江家。
四皇子饒有興趣地看著我:「自是按訛詐律法判。」
聞言,我有點看不透眼前之人的用意了。
我本來以為,今日四皇子見我,便如那二皇子一般,想讓我站隊。
可他如今卻這般直白地告訴我,江家一事也會如被冤枉的婦人一般,背上自己莫須有的罪名。
那還有什麼可說的?他如今舞到我面前,便只是想捉弄我,想看我崩潰失控嗎?
他也確實成功了。
我用盡全身氣力,壓抑著周身的憤怒行禮:「四皇子英明,那小女便先行退下了。」
四皇子卻慢悠悠地說:「急什麼?」
他繼續道:「那婦人,擅於行騙,屢次得逞,這次倒是栽在你手上。」
我抬首,仔細咀嚼他的話中意。
只見他細長的指尖挑起一枚白棋,圍困的黑棋驟然有了突破口。
他笑道:
「黑白分明,本皇最是喜歡。」
「秦夫人這般才智,不如查查,想將這黑棋趕盡殺絕的人,到底是誰。」
我思忖半晌:「小女有一事相求。」
四皇子挑眉向我看來。
我語調平靜堅定:「小女想去獄中,見我父母一面。」
只我、只秦羨,我們手中那點所謂的權力,稍稍不留神便會被血脈正統的貴人碾壓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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