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帝縱橫六界這麼多年，就從來沒見過長得那麼……該怎麼形容呢？讓我想想……對了，就是你說

過的『抽象』，就沒見過長得那麼抽象的人，也不對，不能說是人，只能說是『類人』，會說人類的話而已。」

宋淮給自己舀了一碗魚湯，一口飲下，繼續道：「我碰見那人時，他正在設一個好似祭壇一樣的場所，具體畫面我便不多描述了，怕嚇到你，總而言之，那場面十分令人不適，然而就在那人做了一通古怪離奇的動作後，那祭壇上出現了……」

忽然發現錦晏正凝神靜聽呢，宋淮又來了惡趣味，他故意停下，誘導錦晏道：「想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麼嗎？叫一聲爹——」

第二個「爹」字還沒說出口，一把被殺氣浸潤的古劍便橫在了他的頸間。

劍的另一頭，是眉宇間早已露出不耐煩的冷麵乘影。

宋淮隱隱覺得脖子有些發涼，他咳了一聲，委屈地看向錦晏，「小錦晏，你就這麼縱容你的護衛對你的爹爹大不敬？」

錦晏唇角未動，語氣寵溺，「我允許的，怎麼了？」

宋淮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

看他跟霜打的野草一樣沒了精氣神，錦晏才看了眼乘影，乘影立即收回了劍，那洶湧的殺意和逼人的寒氣也瞬間消失殆盡。

錦晏捧了一塊肉遞到宋淮眼前，「魔帝大人，請吃吧。」

宋淮接過了肉，卻有些懷疑人生。

他泄憤似的大大的咬了一口烤的外焦里嫩的肉，一邊發牢騷，「打一棍子給一點好，你這是馴化野獸呢？」

錦晏：「你說是就是吧。」

宋淮再度被噎。

他嘴裡的肉還沒嚼化，一時間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因為他很肯定，一旦他把這肉吐出去，那他以後就別想在錦晏這裡吃到一絲半點二的美味了。

可若是就這麼咽下去，又顯得他好像沒什麼骨氣。

堂堂魔帝做到這份上，跟給人做孫子有什麼區別？

宋淮咬牙切齒地叫著那塊烤肉，半晌後，心裡終於做出了判決。

有區別！

當然有區別！

逼他如此的，是曾經叫過他「爹爹」，無論從樣貌脾氣還是性格上都跟他十分相像的女兒。

被女兒欺負，不算什麼，更不丟人！

更何況，小錦晏一直說什麼她的爹爹是世間最好的人，他偏要看看，那個人到底有多好！

他偏要向她證明，他堂堂魔帝，可比那個虛無縹緲的男人好了一千倍，一萬倍！

想到此，宋淮的表情便從咬牙切齒變成了志得意滿。

這場無形的戰爭，他必須是贏家！

也只能有他一個贏家。

剛剛還覺得難以下咽的烤肉一下子成了世間絕無僅有的美味，宋淮貪婪的將指尖最後一點辛辣的肉末和調料渣都吃完了。

他知道，肉上面所撒的東西，都是錦晏和乘影這三年來遊歷天下時從各處尋來的。

用錦晏的話說，這些種子都十分珍貴，中原根本找不到，所以她只給自己留了一些做調料，其他的都讓那隻丑鳥送去曦國了。

而在曦國，有時常惦念著她的母后和哥哥，有感念她的恩德的百姓。

太子會將那些種子視若珍寶，派專業的農家人員將其種下，不斷優化，並從中找出最為優良的種子，再在那片大地上大範圍種植開來，以此豐富百姓的餐桌食譜，以此來昭告天下，錦晏這個正統公主所擁有的至高無上的地位。

吃完後，宋淮去溪邊洗了手，擦拭乾淨後，重新坐回了位置上，這才緩緩道：「前面我說的那些，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現在我要說的，才是重中之重。」

錦晏又看向了他。

看著錦晏眼底升起的希冀，宋淮也不忍心吊著她，便道：「你知道掌管鬼界的神明是誰嗎？」

錦晏一聽便皺眉，「相傳，數萬年前，北陰大帝便不知去向了。」

她也曾懷疑過北陰大帝，可不論怎麼打探，除了傳說還是傳說，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多餘的信息。

宋淮卻搖了搖頭，他輕笑道：「不然。」

錦晏臉色微變，她想起幾次莫名離魂後在鬼界的所見所聞，想起那些莫名的悸動，心中不由期待起來，「所以，你在鬼界見到的人，是北陰大帝？他又重現人間了？」

宋淮點頭又搖頭，「是他，卻也不是他。」

「他可以是北陰大帝，也可以是這世間萬千生靈的化身。」

「應當說，他從未消失過。」

他知道錦晏很聰明，知道她理解他的意思。

這一刻，宋淮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沒人知道，對於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錦晏，他其實猶豫了很久，甚至可以說，他是經過了反覆掙扎，才下定了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