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盈說:「那就去做點能做的事,比如回到星羅宮。」
「林之凇不會放我走的。他麾下有得力之人替他打探邪陣的下落,燁都瞞不了他太久,他接下來要做的,只是毀陣,讓這場雨趕緊停了。至於我,要留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才安心。」
陳鏡竹不傻,他已經認清了自己的處境,朝她投去希冀的目光,話音有些艱澀,「華盈,我能不能求你幫我把其他幾名長老救出來?我不能讓星羅宮四分五裂,甚至被旁支亂黨吞了去,只要長老們還在,星羅宮就還有救!況且……華盈,我也想回去,等長老們重振星羅宮,也許能與林之凇談談條件,把我換回去。」
華盈笑了一下。
她沒想到陳鏡竹還有幾分天真。
什麼談條件,林之凇對星羅宮能給出的一切資源都不感興趣,他唯獨只想要滄州。
用無法匹配的好處來要求換人,這也不是條件,是威脅。
林之凇絕對會讓威脅他的人死無全屍。
華盈對他沒有解釋什麼,陳鏡竹卻從她客氣柔和的淺笑中讀懂了自己的天真,心裡有些發毛。
華盈回答他向自己提出的請求:「陸逸君此行帶了不少燁都長老,今日為了救你,我被兩名長老圍殺,若是還要去救你星羅宮那幾個被關押的人,我直接對上的,也許是陸逸君。」
陳鏡竹連忙說:「不會讓你白忙一場的,只要你能救出他們,我把星羅宮天天遭人惦記的十二律殺訣給你,十二律殺訣主殺伐,萬物之聲皆可為刃,與你最是絕配,唯有我和三名長老才知道它被放哪了,它現在還是安全的。若你覺得這還不夠,我把我與幾位長老的命弦一起給你,我們活著的所有人,將來定為你赴湯蹈火。」
華盈聽完,方才還饒有興致地等待後話的表情被她妥善收斂,客氣地拒絕:「林之凇都不願與燁都在明面上結怨,更何況是我這樣一個勢單力薄的殺手?時間不早了,你先休息休息,睡個好覺吧,再想想自己靈力被封鎖的難題該怎麼解決。」
她說完,起身往門外走去,撿起放在檐下的傘輕鬆撐開,雲一樣輕盈的背影在雨中越走越遠。
陳鏡竹貼在衣側的雙手不自覺握了握,張嘴欲叫出的挽留又咽了回去。
她到底想要什麼?!
。
林之凇合上處理完的卷牘,催動桌上的留影石,再次把雁回嶺上發生的每一幕仔細看了一遍。
五彩晶瑩的石頭裡流瀉出一幅精彩又恐怖的戰鬥之景,華盈縱橫於火海,白骨與黑日之下,遊刃有餘。
逍遙境修行者難求,在遲遲沒有新的無上者誕生的這幾百年間,逍遙境儼然已成為可以橫行大陸的頂尖戰力。
任何一個世家宗門,都不會把一個可以撐場子挑大樑的逍遙境藏著掖著,而是會在其突破逍遙境的當天就宣告天下,以示一家勢力強盛不可犯。
她怎麼被藏了起來?
「嘎吱——」
藤椅發出刺耳的一聲響。
是蒼雲息舒展四肢伸了個懶腰。
蒼雲息一覺醒來,腦子有點發懵,反應了一會才想起自己是來這邊等林之凇處理完卷牘,跟他商議毀陣之事的。
他麻溜一換癱在藤椅里休憩的姿勢,坐直了身子,發現林之凇居然還在拿著留影石研究華盈的真實境界。
蒼雲息想像了一下自己的一招一式都被敵人拿去耐心拆分,被反覆研究招式流派和破綻弱點,忍不住抹了一把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搖頭:「你是真想殺了她啊。」
「她很特別。」林之凇頓了頓,「特別危險,是我不想時刻提防的意外。」
蒼雲息頗覺可惜,理性讓他無比希望靈血最好就在華盈身上,奪取靈血的辦法也能被無上者順利研究出來,讓林之凇得償所願,這輩子少遇見一些不順心不如意的事兒,畢竟青要山的雷澤已經讓他把全天下最大的苦都吃了。
感性卻又讓他忍不住祈禱華盈不僅跟靈血沒關係,還會爽快地同意歸順青要山,跟他共事。
蒼雲息一直納悶,崇阿軍明明是他自己一手帶起來的,可崇阿軍上下的行事風格都隨了林之凇,一句廢話也不愛說。他在明玉月境也沒找到幾個愛嘮嗑的人,覺得這日子過得實在沉悶無聊。
一年之中,他倒是要回蒼家幾趟。
蒼家因為他與林之凇的關係,在二十七氏族中地位頗高,家中上下現在倒是對他客氣親熱,兄友弟恭了,但他不怎麼喜歡他們。
有些恩怨一旦放下,就是對自己的懲罰。
只要一想起自己為了讓別人得到饒恕而違心說出「啊那些事我早都忘記了」,就會被曾經吃過的苦頭狠狠嘲笑,會被自我埋怨的情緒重重地扇一個耳光:
你這人故作大度,就是活該。
相比之下,華盈就顯得太好了,說話溫和好聽,行事拿捏有度,又聰明,又厲害,平時能當談天說地的朋友,刀光劍影里是極具安全感的夥伴。
蒼雲息心裡還真的糾結了一會,片刻之後,他說:「但願靈血就在她身上,也就不必再為這件事耗費心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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