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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有人小聲說:「康王,你現在站在誰一邊,自己應該有個掂量。」

我的嘴被鬆開。

我沒有再說話,兩軍對壘,我算個什麼。

我連個屁都不是。賀櫟山打著我的旗號師出有名,可誰知道,沒有我,他師出無名,會不會仍然要這麼幹。

他這個人深得很。他會演。我三哥那麼聰明,都是到最後才看出來他。

城門開了。

賀櫟山兵不血刃,就這麼大搖大擺進城。

臨安城風過簌簌,殘陽如血,正是秋。這裡一切,我熟悉得很,現在又覺得陌生。

多少度春秋,我都在這裡。只別了沒多少年頭,就覺得好像我不屬於這裡。

進城的時候,晏載說,「皇上不相信你會手軟,即使放你入城,他也覺得你會殺他。開城門,是我自作主張。」

賀櫟山挑眉,勒馬停下來,問他為什麼。

晏載說皇上沒打過仗,他打過,他知道攔不住賀櫟山,這場戰打不了。死守無非死更多的人,臨安無辜的百姓,也要一塊跟著死不知道多少。

「這是其一,」頓了頓,他道,「其二,當初你逃離京城,我領了先皇命令,率兵出城要捉你回來。先皇說……」

賀櫟山捉住他的胳膊,俯身,急不可耐,「他說什麼?」

「他說『莫要傷他』。」

賀櫟山就騎在馬上,沒有動。

他不動,所有人都不敢動。

他看向皇宮的方向,眼睛裡面全都是夕陽紅透的光,晃晃漾漾。

晏載又說,「先皇不希望你死。我先忠他,再忠當今聖上。他旨意在前,所以我不殺你。」說到這裡,他停下來,「失言,是安王饒我一命。」

賀櫟山仍然沒有動,他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誰都猜不透他。

晏載說,「還有一件事,我應該告訴你。」

賀櫟山說:「什麼事?」

他說話溫聲細氣,幾乎不知道多久,我沒聽過他這樣說話。

晏載說:「當年你離京的時候,先帝中了劇毒,他以為自己要死了。後來機緣巧合,毒解了。他那個時候很恨你,因為他臨死之前放心不下你,給你過壽。你卻安排人要暗算他。」

說完,晏載就走了。

他根本不管賀櫟山。

我知道他,他報復他。

他故意這麼說,他覺得賀櫟山會愧疚。他覺得賀櫟山會把他的話往心裡去。

他看錯人了。

賀櫟山並不是他想的那樣,他不了解,賀櫟山才不是過去那一個人。他一點也不心慈手軟,是我三哥一直在對他手軟。這麼說,他只會得意。這麼多年,他騙術了得。

我抬起頭去看賀櫟山。

他沒有得意,他靜靜看著晏載的背影,也沒有叫人捉他回來,他轉過頭,對我說:「康王,你自己回府吧。」

又是剛才那種語氣。

我怕他怕得要死,我才不動。

他肯定是試探我,但是試探什麼,我也說不準。反正他不動,我不動。我跟著他屁股後面——我習慣了。

我才不自作主張。我老神在在地坐在馬上。

「這樣,你記不得路,想要我送你回去。」賀櫟山繼續溫和說,「也行,反正我不忙。我先送你回府。」

他瘋了。

坐在康王府裡面。

看著賀櫟山率兵離開,我仍然腦子裡是這句話。

他瘋了。

直到他徹徹底底遠離我的視線,木木在旁邊拉我的手指,跳起來說,「爹!我要吃娘娘脆皮鴨!」

「沒有那個玩意。」我脫口說,「那個叫釀裹脆皮鴨。」

我府上管家,還有那個跟我一起漂泊這麼久的僕從,互相抱著頭哭。木木一直說要吃那個東西,一會兒,那個僕從就來問我,要不要去給他買。

銀舂小巷,就是那裡有賣的,現在應該還買得到。我讓他去。

木木記性好,過了這麼久,竟然沒忘記臨安還賣這個。

我坐在園中,直到那僕從都把鴨給買回來了,才回過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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