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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馬虎虎——我的意思是,這傢伙死定了。」

「你看過他的案卷,有發現什麼疑點嗎?」

「疑點?他只有二十一歲,違法犯罪前科一隻手都數不過來。安碧澤區到處都是這樣誤入歧途的有為青年。這封案卷和他那張親切和善的臉一起擺在陪審團面前,用不了十分鐘他們就會做出決斷。勝率很渺茫——最糟糕的是,這傢伙一心一意要赴死。」

他的聲音變得冰涼冷漠,「赫爾珀,假如我從這兩年的反省中學到了什麼,那就是,永遠要尊重你當事人的意願。」

「可是阿奎那,每個當事人都不一樣——就論海戈·夏克,你對他的第一印象是什麼?」

阿奎那「哈」地一聲冷笑,「赫爾珀,我的遺傳物質嵌合著小型觀賞魚的血統,而他是個鯊魚混種。三萬年前,還流行同類相食的那檔口,我會是他的盤中餐;借用哺乳類那套至今還盛行不衰的等級劃分法,他是個有著利齒和獠牙、天性就知道掠奪和侵占的Alpha,而我呢,就是那個又嬌弱、又饑渴、仰著脖子等人掛上鎖鏈的Omega。」

他難掩厭惡地說:「所以,你說我對他的第一印象是什麼?這話說出來有點種族滅絕的傾向——但是我誠心誠意地希望,這世上所有Alpha都去死。」

赫爾珀嘆息般長出了一口氣,無奈地說:「先不論這個。阿奎那,對眼下這個案子,你有自己的預判嗎?只考慮你的經驗、你的邏輯、乃至你的直覺——從專業的角度,你當真覺得其中沒有任何蹊蹺嗎?」

阿奎那沉默不語。赫爾珀說:「他不是個討人喜歡的年輕人。但是他身上確實有種東西引動了我的惻隱之心。阿奎那,你見過他,和我談談你對他的感覺,好嗎?」

「我們一共也沒有說過幾句話。赫爾珀,你知道我的習慣。我需要了解我的當事人,我需要了解他看待外界的視角和他行事的模式,我才能真正為他辯護。可是海戈·夏克完全拒絕和我溝通。我苦口婆心地勸說,他愛答不理;我指著他的鼻子一通奚落,他也全然無動於衷。他太冷靜了。這樣一個人,和檔案所勾畫出的毛躁小子對不上號……你是對的。從專業的角度,我不太能解釋他為何犯下那樣充滿狂暴氣息的罪行……但是,誰知道呢,不是也有說法,『不叫的狗咬人最狠』。也許,事實上,海戈·夏克就是這起兇案的兇手,而我呢,也確實是缺乏識人之明。」

赫爾珀說:「或許你應該珍視自己的直覺。阿奎那,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些什麼。即便不為當事人,起碼讓自己好受些,不要留下任何遺憾。」

結束了和赫爾珀的通話。阿奎那把清潔用具往客房一扔。猶豫了半晌,他從書櫃裡取出許久未曾打開的黑膠唱片,放在留聲機上開了起來。

阿奎那重新坐回桌前,點燃了一支煙,再次打開已看過無數次的海戈的案卷。淡淡的黑藻香氣綻放在舌尖,配合著鯨類歌唱家悠揚浩渺、婉轉悱惻的詠嘆,稍稍緩和了連日來身體不適引發的煩躁感。

他一手挾著煙,來來回回地翻著卷宗,在那份薄得可憐的屍檢報告上停了下來。

這份報告頁數很少,用詞和描述都充滿了虛弱、遲疑和模稜兩可:或許因為一個疲憊懶散的法醫的官僚做派,或許因為某個隱隱約約、深藏不露的疑點。假如是一個初出茅廬、經驗尚淺的年輕律師,很容易就會把它輕易放過——但是也有可能,這什麼也不是,只是不可理喻的現實里不可理喻的一環。即使他又一次用盡全力撲過去緊緊揪著它不放,拽出的也只有一團污濁的空氣而已。

阿奎那無聲嘆了口氣,驅散了心頭泛起的不快的情緒。他在菸灰缸里碾滅香菸,決定明日一早去警察局一趟。

州立警察局位於狩獵者丘的西南面。

阿奎那在一公里以外就聞得到那股哺乳獸類特有的騷膻味。當一群獸族(哺乳科的另一種稱呼)聚集在方寸之地,那股反覆發酵的臭烘烘的氣味,簡直比腐爛了一個禮拜的鯡魚罐頭還可怕。

除去一兩個多年知交,對於這種又吵又臭、熱衷於用尿液四處標記地盤的種群,阿奎那並沒有太多好感。但是作為司法從業人員,他不得不經常和他們打交道。就像大眾所熟知的那樣,警察局裡基本都是哺乳類的犬科。

阿奎那在露天停車場停好車,橫穿馬路走進警察局。崗亭守衛的布萊德老早就看見了他。他是極少數阿奎那不討厭的犬科。

這是個在「大遷徙」中立下汗馬功勞的退役老兵。因為參與了一次反對「大遷徙」事後安置措施的遊行而被褫奪了所有退休金和撫恤金。因為這段經歷和右胸膛里執行任務所留下的彈片,他被列入觀察名單,很長一段時間找不到工作,最後是靠老戰友的擔保才在警局找了這份接待訪客的差使。

雖然如此,他那張溝壑縱橫的臉上從來看不到一點消沉或怨恨,總是一絲不苟地履行自己的職責。他對阿奎那的招呼熟視無睹,只是公事公辦地從窗口遞出了來客登記表,在阿奎那低頭書寫的時候,盯著他紅色的發頂,不動聲色地說:「好久不見,阿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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