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在糾結過去那些經歷。」賀硯舟道:「被蛇咬了一道,看誰都像蛇了?」
「……我沒有。」她急於辯解,聲音不由大了兩分。
「那為什麼要撇清關係?」
朱序手指一圈一圈繞緊了花束上的絲帶:「總和一個人,膩了。」
「我倒沒看出來。」他看上去仍很冷靜,但只有自己知道,被她氣得腦仁生疼。
頓片刻:「讓我想一想,」他沉沉呼吸了一次:「你覺得你千辛萬苦離了婚,離開你前夫,就應該過另外一種生活,所以你隨心所欲,決定留在北島,決定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開花店,你紋身、去酒吧,隨便找個男人一夜情……」
「沒有隨便。」朱序說。
他句句戳在她傷口上,但聽到他那樣的話又忍不住想狡辯,像要極力澄清自己不是個隨便的人,但想想,也好像確實同他做了隨便的事,一時心中矛盾糾結,仍確定如果那晚遇見的不是他,不會有一夜情,更不會將自己陷入如今這種難堪境地。
半刻,「嗯。」他胸腔里發出個散漫的音,像是自嘲,「我很榮幸。」
「你……各方面都……優秀,賀總低估了自己的魅力。」她聲音越發小下去,想用一種極其表面的說法掩蓋什麼。
賀硯舟幾乎是給氣笑了,「我的價值向來全憑體力。」似乎被她打斷,忘記說到哪裡,隔了好半天才接上前面的話:「你想玩,好,我陪你,但你發現你玩不起。下了我的床,拍拍屁股想走人?你可能不知道,我不是那麼好被利用的。」
他言語冰冷,朱序緊抿了下嘴唇:「你這才叫玩不起。」
「你說對了,我們都一樣。」賀硯舟轉頭看她,聲音涼道:「瞧瞧趙斯喬,那才叫真玩家,你要沒有她那兩下子,趁早歇了吧。你搞這些花樣真正開心過?擺脫陰影了?內心陽光了?所有一切不叫為自己而活,是在消耗對生活的熱情。」
朱序指尖冰涼,內心感到恐懼。
她像一隻實驗室里的白鼠,被他剖開身體。他像劊子手一樣對她進行研究剖析,冷酷地巴拉著她的皮肉和筋絡,並舉起刀子,得意地展示著:「看吧,這就是她的內臟。」
她發現即使分開,可能也無法維持最基本的體面了。
她頂撞道:「說好聽了,你不能感同身受,不好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任何人都不可能站在同樣的情感濃度上。」
「那你這番說教又算什麼呢?」
「旁觀者清。你我怎麼也算好一場,好心提醒。」賀硯舟承認此刻非常衝動,他清楚她的痛處在哪裡:「自私懂麼?是掩蓋在你所追求的瀟灑下面那東西。孫檸有一句話說對了,人生說短不短,找個人正常戀愛結婚……」
朱序不等他說完,忽然大聲:「我就是自私,我承認,」她錯就錯,索性撒潑到底:「那求賀總高抬貴手放過我吧,我這就找人結婚去,這樣可以嗎?」
她說完回手拉車門,邁腿跑了出去。
「朱序!」賀硯舟反應不及,伸手抓她,但只碰到她衣角,轉身去拉身側的門,抬腿追出去:「朱序,你回來。」
一旁打電話的鄭治被驚到,本能回頭,欲追上前去,餘光見賀硯舟幾大步越過自己,抓住了她的手腕,這才止住腳步沒有上前。
夜間海風如怒,巨大的浪濤拍打著岩石,張開血盆大口,想要將公路一同吞掉似的。
兩人所處位置剛好在兩盞路燈之間,光線極為昏暗。
賀硯舟把人往懷裡拽:「這地兒連個人影都沒有,你想跑哪兒去?」
「去前面打車。」朱序扭過身背對著他,她這會兒力氣比牛還大,衝出他雙臂,但下一秒,又被他捉了回來,她怒道:「你想怎麼樣!把我弄到這兒想毀屍滅跡?」
賀硯舟冷哼:「我可沒這能耐。」他壓著脾氣:「有事回車上說。」
「沒有什麼好說的。」
索性已經這樣,朱序豁出去似的掙扎推打,那束鮮花還緊緊捏在她手裡,兩人糾纏中擠壓變形,花瓣掉落一地,瞬間被風吹散了。
不知怎麼弄的,反抗間她一把握住花莖上沒處理乾淨的長刺,手指傳來鑽心般的痛楚。
賀硯舟也察覺到了,用力將人往懷裡一收,抬起她的手:「我看看。」
朱序終於老實,任由他從她兜里摸來紙巾又擠又擦。
隔很久,她淡淡道:「我父親去世了。」
賀硯舟一愣:「什麼時候……」
「這不是重點。」朱序從他懷中出來,垂著視線:「記得我跟你說過,一直以來,我很感激他堅持供我讀完了大學……但滑稽的是,這只是一個條件,是他從我媽手裡換來一套房子的條件。」她忽然抬頭看著他,眼中亮亮的閃著水汽:「我爸他不愛我。」
「你……」賀硯舟頓住。
朱序弄開吹了滿臉的髮絲:「還有梁海陽,我從他身上看見了世間所有醜惡。男人這個物種似乎可以溫柔深情,也可以暴戾絕情。他抓住我的頭髮將我狠狠按進水裡,抽過的菸頭在我手臂上碾滅,做這些時,他眼中沒有絲毫憐惜,好像根本忘了,曾經也信誓旦旦說過會疼我愛我。
誰能像我一樣倒霉呢,我怎麼還敢再次嘗試?「朱序吸了吸鼻子,望向他狹長深邃的眼睛:「吉島的那個晚上,那三個字我聽得很清楚,可是我當時慌張得不行。還有前些天的國慶節,滿城煙花,精彩絕倫,一切全部出自你的手,你本是高高在上被人仰望,我又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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