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兮渺時不時去他家看貓,它很聰明,知道是誰救了它,格外黏她,她沒想好名字,就「咪咪」「咪咪」地叫它。
只是,沒過多久,她就減少了來的頻率。
漸漸的,就沒有再來過。
後來,盛時不免想,她是不是早就做好把貓留給他一個人的打算,才沒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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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答辯、拍畢業照,陸陸續續開始有人離校。
宿舍樓、教學樓附近隨處可見臨時搭建的快遞點、賣二手商品攤位,廢品回收站爆滿,知識被四到六毛每斤的價格出售……
到六月,只有小部分畢業生仍在校「逗留」,有的為了四六級考試,有的工作還沒落實。
還有,像桑兮渺這樣無處可去的。
考研錄取通知早已出來,陳敏容打電話問她結果,方知曉,她壓根沒參加複試。
緊接著,她的姑姑,叔叔,舅舅……一眾親戚輪番探聽她的消息。
本科學歷,冷門專業,乏善可陳的在校經歷,女性身份,令她在就業市場處處碰壁。
陳敏容指摘她:「好好的醫學不讀,跑去學哲學,考研考到半路又放棄,現在知道苦了吧?這就是你任性的代價!」
桑兮渺知道母親說的是實話,可這個時候她需要的不是批評。
她坐在回校的地鐵上,掛掉母親的電話,翻看和盛時的聊天記錄。
他最近忙著「Minutes」的裝修,他很重視這家承載他們共同心血的店。沒法和她一起吃飯的話,他要麼轉錢,要麼替她訂外賣,免得她不吃,或是隨便應付。
得知她面試不順利,他玩笑道:來當「Minutes」老闆娘,月薪你隨便開,交五險一金,包吃包住。
知道她不會答應,他只是告訴她,他願意為她兜底,他能成為她的退路。
他說,他將樓上一層也盤下來了,可以給她當畫室。
還說,做一面巨大的單向玻璃落地窗,因為她喜歡觀賞春花秋月,夏蟬冬雪;再放一張床,她想睡就睡。
眼淚猝不及防地滾落。
先是一滴,兩滴,然後成了串,模糊了屏幕上的字。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搞成這樣,好像她做什麼都是手忙腳亂的,最後一事無成。
可問她後悔嗎?
她不後悔。
她不想學醫,她看見血淋淋的器官,福馬林里的大體老師就想吐。
她也不想讀研,區區一篇本科畢業論文已要去她半條命。
她只是被迫地選了醫學專業,被迫地走上考研之路,現在又被迫地從普遍低薪、單休的工作里找一個過得去的。
只有盛時問過她,想不想全職畫畫。
她現在的稿件單價已達四位數,可遠遠不如親戚眼中的,所謂的穩定工作。
多日來積攢的焦慮,不安,躁鬱,一次性爆發。
桑兮渺哭了很久,久到其他乘客不忍地遞上一包紙,安慰她會過去的。
遊魂一般地回到宿舍,她在門口站定。
蘇婧去畢業旅行了,其他兩個人也走了,大學四年,她從未發覺宿舍如此大而空蕩。
桑兮渺掏出手機,短短的四個字,從編輯到發送,幾乎耗盡她全身力氣——
我想分手。
盛時立馬打來電話,她掛斷,他又打,她繼續掛。
盛時:渺渺,你怎麼了?接我電話好不好?或者你不想接的話,告訴我你在哪裡,我來找你。
桑兮渺:我不想聽見你的聲音,不想看見你。
「對方正在輸入中」閃了一會兒。
她說:就這樣說吧。
盛時:好,你說,我在。
桑兮渺:我很喜歡你,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可你的喜歡重得我承受不住,我也不想以我現在的狀態和你在一起。對不起。
盛時:我知道你最近不順心,如果你想一個人待著,我可以等你,不來打擾你,但是一定要分手嗎?
桑兮渺:我不想那樣。
盛時:只要不分手,你想怎樣我都答應你。
他一直很遷就她,像哄一個不成熟的,鬧脾氣的小孩。
桑兮渺:和你在一起我壓力很大。
盛時:為什麼?就因為我喜歡你,對你好?
桑兮渺:對!我最初想像的談戀愛很簡單,一起散步,聊天,吃飯,或許還有一起睡覺。但不是的。
越臨近畢業,她越能意識到,愛一個人太難太難,要克服的太多太多。
她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愛,也害怕沒有能力去面對那些現實阻礙。
她想錯了。
盛時不是上天賜她的禮物,而是需要戒掉的癮,是終究會醒的夢。
她說:我們還是分開吧。
對面沉默著。
比起崩潰痛哭,桑兮渺的反應更偏向於麻木,大腦空白。
像是三魂七魄抽離,空留一具軀殼,機械地動作著。
直到一條接一條的新消息彈出來。
盛時:桑兮渺,你真的很自私。
盛時:你想談戀愛就追我,不想談了就把我甩了,耍我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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