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最盛大的,便是殿前廣場間,百餘名僧人誦經,說不得所有的目光,便都投注在了那處。
各寺僧衣皆有不同,或青或藍,但最為打眼的還是當中的那處。一片光溜溜的腦門之間,卻有一個僧人生有三千青絲,說不得就惹眼極了。
時宴璇原本是眺望著山間碧色,無意間見著,不免有幾分稀奇:「……怎的還有個未曾受戒的?」
她這這段時間都被拘在家中,碧晴軒里,度過了好一段時光。也正是因為今日有了佛會,隋國公府遞了帖子來,她央求了一番,阿翁口氣這才鬆動了,允了她出門。
旁邊坐著一位杏子黃衣衫的女郎,五官精緻俏麗,正是隋國公家的七娘。隋七娘輕搖著手中的團花仕女扇,隨著她望去,一雙明眸里也帶出了驚訝:「稀奇了,那地方從來都是空著的,怎麼今日卻有了人?」
時宴暮自東海而來,入京時日不久,從前還不曾參加過這般盛會,說不得就要請教幾分:「七娘,難道這當中還有什麼關竅?」
「那是淨居寺的位置,我從前見過的日子裡,都是空著的。」隋七娘道,「今日竟然有人去了,我也覺得稀奇。」
建鄴佛道昌盛,四百八十寺中,淨居寺因為是皇家寺廟,說不得便要特別幾分。
隋七娘自自己的記憶中搜索了一陣,明眸中也生出了不解。年年佛會,她也不曾有哪一次漏下的,可的確每一次,當中那蒲團都不曾見得有人。
她不免道:「我從前問過阿兄,說是淨居寺中,那位住持眼界高的很,尋常弟子他看不上眼,是以也不會帶出來……」說到此處,不免輕輕地「咦」了一聲,若有所覺,「難道是歸喜禪師,如今終於有得意弟子了嗎?」
時宴璇正是要藉此交際,來獲得京中的信息。聽著隋七娘隨口說來,初時還不覺,微微念著,忽然心中一動。她端起了桌上的瓷盞,輕輕斟了一口,香茗浸入,好平復了一分:「歸喜禪師……?!」
「可不是麼?」隋七娘笑道,「你是不知曉罷了,那是淨居寺的住持方丈,素來深居簡出著,已經很久不曾見他露面了。」
說是這般,但依照著歸喜禪師的身份,皇寺住持,一等一的地位尊崇。她們這些年輕的女郎,自然是沒那個可能見到。她也只是聽家中長輩說過罷了,否則,也是半點不知的。
「素日都是見不著的。三娘,我也只是聽其名,卻並不見其人呀……」
。
歸喜禪師。
歸。
時宴璇忽然想起那一日,大兄自宮中歸來,自己將女婢留下,後來女婢回來報與她所說的。
阿翁與兄長所要查找的,是一位「歸」字輩僧人。
她當時雖然聽了,但是也並不如何在意,只是隨口的吩咐了一句罷了,也不曾耗費多大的力氣去問,沒多久,也拋在了腦後。
此刻一瞬之間,忽然記憶回籠。
這可不正是「歸」字輩的高僧?
恰恰此刻誦經完畢,廣場上,蒲團間,那些原本跪坐著的僧人紛紛站起,結伴成隊,朝著不遠處的大殿走去。
時宴璇目光本只是隨意的垂落著,不覺間一跳,忽然死死地抓住了手中,將闌干下望著。
「啊呀,三娘,你把我給抓痛了!」隋七娘一聲低呼。
原本光滑的杏色細綾上,被牽扯出幾道褶皺。
時宴璇回神,目中露出幾分歉意,連忙道:「對不住,七娘,我方才出了神,並不是有意要如此的。」
「……你在看什麼?」隋七娘並不介意,笑著應了,好奇問道,「怎麼忽然這般激動?」
時宴璇目光微垂:「只是覺得奇怪,他一個未曾剃髮的人,怎麼能混跡在其他僧侶之間。」
「或許有幾分特別之處罷。」隋七娘笑道。
時宴璇五指輕籠,鮮紅的豆蔻搭在了扇柄之間。
她並不知道那人有幾分特殊,她只知道自己剛才看清的那張臉……便是化成灰了她也能認出來。
。
此去不遠,翠靈寺中。
山道之前,建初寺熙熙攘攘,人流攢動,這一方小蘭若,卻是清幽僻靜得很。
幾個小院落里,古樹茂密,葉影朦朧,唯有風過,吹得落葉在空中靜靜打旋。
時宴暮運轉了一個周天,終於收工,將四肢百骸的真氣收歸丹田。他緩緩地吐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
周身經脈間,仍舊有些鼓脹著,微微刺痛。但雖是如此,時宴暮卻是說不出的神清氣爽,只因他自觀真氣,如今比之從前,何止壯大幾分。若說從前是涓涓溪流,當下,便是有匯聚成河的態勢。隱隱然間,竟是有幾分能窺見鏡照自觀。
假以時日,便是越境突破,也未嘗不能實現。
時宴暮心中極是暢快,披衣而起,推門出去,正見得一灰色身影,背對著他,立在庭院之內。
此刻或許是聽到了他這一處的動靜,那灰衣人影迴轉頭來,露出一張迥異於中原的面孔。
已經見過好些次,時宴暮並不陌生,頓時笑道:「……原來大師竟然在外守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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