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很快就剩夏海一個人了。
沒有兒女在身邊,這個四十多歲的漢子終於憋不住,重重地錘了一下床板,露出了痛苦決斷的表情。
院子裡,夏樞坐在門檻上,腿高高翹起,搭在夏眉膝蓋上。
夏眉不嫌棄他跑的髒兮兮的腳,直接抱在懷裡,捏著繡花針輕輕刺進他腳底板,慢慢地向外挑撥著那根刺,心疼道:「都流了那麼多血,疼不疼?」
夏樞疼的手抓緊了門檻,背靠著門框,眼淚汪汪,嘶嘶吸氣,嘴上卻口不對心道:「不疼。」
夏眉瞥了他一眼,沒再說話,手上的動作放的更輕了。
院子裡一時間靜悄悄的。
半柱香之後,指節長的陳刺被夏眉挑了出來。
她起身將繡花針放回到針線筐里,拎起一雙新草鞋放到夏樞跟前:「這是昨兒個給你編的,以後可不能再忘了穿鞋。」
「嗯。」夏樞隨意應道,倒吸著涼氣將腳放到草鞋上,拿著地上的樹葉子,擦拭腳底板上的血:「金家兒子是怎麼回事兒?」
夏眉的眼圈倏地就紅了,垂頭摳著手指,愧疚道:「都怪我沒注意。」
夏眉鵝蛋臉白皮膚,頭髮烏黑,眼睛水亮,用夏樞有限的詞彙來形容,那就是他從來沒見過比他阿姐還漂亮的姑娘。
夏家是蔣家村的外來戶,人丁單薄又窮困潦倒,家裡長得好看的閨女,多得是人覬覦。
夏眉十六歲時,蔣老太太的三兒子蔣秀才就看上了她,並向夏家提親。
蔣秀才相貌普通,但為人和善疏闊,性子和蔣家村人一點兒都不一樣。
不止夏家長輩們滿意,夏眉也開了情竇,於是兩家人一商量,決定等夏眉十八歲,蔣秀才考過鄉試之後,兩人再行成親。
原本是一門非常好的親事,但蔣秀才鄉試前夕,被蔣老太太的大孫子染上了水痘,人沒撐過去,就這麼去了。
蔣老太太未成親的二兒子和四兒子早就對夏眉有心思,原先還按捺著,蔣秀才一死,兩人連遮掩都懶得做了,為代替蔣秀才求娶夏眉爭執不下,在蔣秀才的喪禮上大打出手,叫十里八鄉看足了笑話。
蔣老太太白髮人送黑髮人,本就傷透了心,活著的兩個兒子又搞出大醜聞,差點沒叫她氣死過去。
兄弟鬩牆,夏家這門親事是不能要了。
但為了兩個兒子能娶別人家的好姑娘,她就把髒水潑到夏眉身上,說是夏眉勾引的兩人。
本來可能是為她兩個未婚的兒子挽回名聲的說辭,可說著說著,她自己都信了,到處說是夏眉剋死她三兒子,又勾引她另外兩個兒子。
夏家人都氣瘋了,夏樞二嬸性子潑辣,直接找上門,和蔣老太太打了一架。
但夏眉的名聲還是壞了,時不時的就有村里村外的流氓地痞來調戲她,占她便宜。
為此,夏樞沒少和這些人打架。
夏樞雖是個雙兒,但從小跟著夏海練過,有本事在身,平時被管的嚴,外表看著安靜乖巧的很,但放開了性子打起人來,那叫一個心黑手狠,地痞流氓被揍過幾次後,見了他就跑,再也不敢去招惹夏眉了。
但壞處是,夏樞的名聲在十里八鄉臭了。
不止地痞流氓們見了他跑,就是村裡的孩子們,也被長輩教育見了他要繞道走。
金氏沒說錯,現在的情況是,除非有人眼瞎了,否則絕對沒人會願意娶他。
夏眉深恨自己給家裡人帶來麻煩,還連累了小弟的名聲,影響小弟的婚事,但也知道頂著這張臉,麻煩會持續下去,於是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每天出門就把自己打扮的灰頭土臉,邋裡邋遢。
這一搞,嫌棄的眼光多了,但麻煩確實少了不少。
金氏兒子完全是個意外。
半個月前曬麥子,天突然陰沉,眼看著要下暴雨,她擔心曬場裡的小麥小弟一個人收不回來,就沒來得及裝扮,急匆匆地趕了過去。
誰知道就叫路過的金家兒子給看上了。
「不是你的錯。」夏樞絲毫不覺得阿姐有問題,他眼神清亮坦蕩,認真地看著夏眉,安慰道:「不用自責。」
夏樞生來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恣意性子,夏眉被人欺負之前,他就不在乎別人說他長著一臉乖巧樣,卻不像雙兒,天天招貓鬥狗,沒個安分的時候,夏眉被人欺負之後,他就更不在意名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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