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他腳上、手上和臉上的凍瘡最嚴重,一大片,因為凍瘡一遇暖氣就癢,他又總是忍不住抓,舊瘡口還未癒合,新瘡口就被抓破,有時候忍不住,還能把剛結的痂給抓掉,也幸好是冬天天冷,要是春季或者夏季暖和些,他這估計得全身化膿。
因為凍瘡的原因,他露出的臉和手又紅又腫,夏樞光看他外表,也沒想到他會瘦成這個樣子。
「夏日的時候不是賺了些銀錢嗎?怎麼不買些糧食?」夏樞問他。
阿爹說貓兒家裡沒糧食,林婆子死前,他們祖孫倆已經幾日沒開火了。
林婆子租了蔣家村人的三畝地,她年紀大,幹不了重活兒,地是荒種薄收,一年交了租子後,都不夠祖孫倆口糧的。
不過貓兒會跟著夏樞賺些小錢,雖然不多,但買了糧食後,基本上能堵住祖孫倆糧食的缺口,多少讓祖孫倆不總處於餓肚子狀態,生活勉強能過得下去。
「阿奶病了,銀錢給她抓藥了。」貓兒乖乖地和他臉對臉側躺著,眼淚卻很快盈滿了眼眶:「但是阿奶的病沒治好……」
他抽噎了一下,眼淚大顆大顆地順著鼻樑砸向枕頭,委屈地哭道:「阿奶她也不要我啦!」
「沒事,你還有我呢。」夏樞忙把他抱進懷裡,捏著裡衣袖子給他輕輕擦掉眼淚:「可別哭了,膏脂都衝掉了,明日臉又皴的不像樣了。」
貓兒怕浪費夏樞好心給他抹的膏脂,非常聽話,立馬不哭了,只是卻憋不住的一直抽噎。
「貓兒,你想不想和我一起生活呀?」夏樞溫聲問道。
他想好了,就這麼辦吧,褚源說讓他隨自己心意來,他就隨自己心意來吧。
阿姐那邊,夏樞不知道她會是個什麼反應,但如果非讓他在無依無靠、瀕臨餓死、凍死的貓兒和一個現在來說衣食無憂的阿姐間做選擇,他選擇無依無靠的貓兒。
「和你一起生活?」貓兒猛地瞪大了眼睛。
「對啊。」夏樞道:「我和夫君打算元宵後去外地定居,開幾畝地,種些糧食,養些豬、雞,家裡就我、褚源、還有阿爹……阿爹到時候可能會去找阿娘……家裡可能還有些和善的姐姐,反正日子和蔣家村差不多,但應該沒人敢欺負我們。」
褚源就算沒封地,那也有安王的封號。
雖然狗皇帝給個「安王」的封號明顯是警告他們安分守己,但封號就算意思不好聽,那也是狗皇帝賜的,誰要是敢不長眼,他們就可以上摺子哭訴有人欺負宣和太子的兒子,大不了再讓狗皇帝出出血給個類免死金牌的玩意兒,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們沒帶怕的。
貓兒很心動,但卻沒有立即同意,他小心翼翼地打量夏樞,試探著道:「那我可不可以把阿奶帶上?」
「你阿奶?」
「嗯。阿爹阿娘的骨灰我一直帶在身上,不想讓阿奶孤零零地留在這裡。」貓兒垂下眼睛,咬了咬唇,愧疚道:「我知道我阿奶很不好,但她都是為了我,是我對不起……」
「行了。」夏樞打斷他的話:「帶上就帶上吧,等過了元宵,我叫人送你回來,把你阿奶起屍火化了。」
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太,經歷過戰亂天災,人世荒涼,人到老年沒了兒子、兒媳,如果不是為了護著什麼,忌憚什麼,她沒必要和外人交惡,因為不說夏樞了,就是夏眉上手,都能讓她喝一壺。
只是夏樞和貓兒好,不想和老太太計較,夏眉是從來沒動過手,估計都不知道自己能和人打架。
那麼林婆子能護著什麼?忌憚什麼?
除了怕貓兒擅自站隊夏家,被蔣家村人欺負以及蔣家村人不把地租給他們祖孫種以外,也不可能有別的了。
夏樞討厭林婆子,不代表他不知道其中瓜葛。
貓兒雖然是林婆子惡行的因,但他善待夏樞,對夏家也有諸多恩情。因為夏樞忙著下地幹活兒,不可能每時每刻都陪在夏眉身邊,有人就趁著他不在的時候欺負夏眉,而幾乎每次都是貓兒偷偷為他通風報信,他才能及時趕到,救下夏眉。
反正,貓兒對他們夏家真的已經仁至義盡了。
這種世道,每個人都不容易,都是在蠅營狗苟地活著,出現貓兒這麼一個正直、善良、講義氣的小雙兒,夏樞真不至於還要計較林婆子的骨灰會不會和他一起去皇陵。
貓兒原本已經收起來的眼淚,在聽到夏樞的話後,瞬間又嘩啦啦地流了出來,他撲進夏樞的懷裡,自阿奶去世後,第一次毫無顧忌地大哭了出來:「小樞哥哥!」
「哎。」夏樞眼眶也有些濕,輕輕拍打著他的背:「最後一次哭啦,以後可不許再哭了,得趕緊把臉上的傷養好。」
他怕過了元宵天氣暖和起來,貓兒的臉會化膿。
貓兒本就是個聽他話的,聞言邊哭邊大聲地保證道:「好。」
然後,這一哭就差不多半個時辰,夏樞差點兒沒被貓兒的淚給淹了。
看著哭睡過去的貓兒,夏樞從床上坐起來,把床頭的膏脂盒打開,開始給這個洪水製造機抹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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