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源說到最後,表情冰冷,一臉冷酷。
而夏樞聽到他的處置手段,心中的寒意卻沒那麼重了,只是有些發愣:「百姓們……親自施刑?」
「白骨委積……」褚源頓了一下,沒有說下去。
定南郡的官商地主們銀槽餵馬,金箔鋪地,酒肉糧食堆積在倉庫中,任其發霉發臭,而這些富人奢靡的宅院外,卻是白骨遍地、人相食的煉獄場景。褚源一個冷心冷肺之人,僅僅只聽下屬描述,都忍不住火氣,壓不住怒意,而親身遭受煉獄折磨、家破人亡、被逼變成人不人鬼不鬼模樣的百姓們,如何能在這極大的落差中,不恨透了貪婪無度之人,民怨沸騰。
如果不是每到一城就雷霆手段處置了當地的官商地主,他也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平息民憤,分化以及平定十幾股起義勢力,順利賑災治役,穩住定南郡。
往事血腥慘烈,褚源不願向夏樞講述太多細節,只「看」著夏樞,認真道:「小樞,不管定南郡之行,我有多少私慾籌謀,都可以向你保證,所殺之人皆是律法規定內的該殺之人,所罰之人也皆是律法規定的應罰之人。」
他道:「任職大理寺多年,受舅公及韓大人教導,我自認行事算不上多磊落,但有一點,對待權勢不若我之人,從未將私慾橫架在律法上過,而定南郡之行也是如此,以後無論何事都會如此!」
夏樞被說中心事,也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由得有些訕訕。想著之前的不信任,便有些愧意,低聲道歉:「對不……」
「不用說對不起。」褚源沒讓他說下去,揉揉他的腦袋,見他對此事的芥蒂散了,心裡也稍稍鬆了一口氣。
他聲音溫和地道:「如果我的枕邊人掌握著生殺予奪的權力,卻曾經殺人如麻,還把血腥的過往對我遮遮掩掩,我也會懷疑他有沒有為發泄私慾,濫殺無辜,會產生不安和恐懼,甚至擔心他某一天,會不會毫無理由地翻臉,利用手中的權力,同樣把屠刀砍向我、我的家人以及朋友……特別是在身份決定了無法逃離這樣可怕權力的情況下,不安是正常的,恐懼也是合理的,所以……」
褚源聲音柔和道:「你不用道歉,你沒做錯什麼。而且……」他頓了一下,手指憐惜地撫了撫夏樞的臉頰,輕輕嘆了一口氣:「差點失去你,我自己對之前的事,又何嘗沒有不安和恐懼呢。」
他道:「之前的事,說是紅棉勾結異族人,你才會遭難,但歸根究底,原因何嘗不在我身上。我但凡把定南郡之事處理的更妥當些,不放任私慾,除掉李旭和汝南候,你都不會經歷此番大劫,差點失去生命和孩子,渾身是傷地躺在床上……」
夏樞沒想到褚源非但沒怪他不信任,還把責任都攬到自己頭上,反過來安慰他,頓時愧意更深,趕緊道:「不是你的責任,你也沒有料到的。紅棉說到底是有心結,就算沒有誤解你在定南郡的行事,衝著我姓元,在不知道三舅舅和二堂叔的死亡真相前,她也接受不了我。而李旭和汝南候,若不是他們死了,現在恐怕已給異族人帶路,禍亂整個李朝了。不怪你的!」
褚源聽了搖了搖頭,雖然沒說什麼,但卻把一樣東西放到夏樞手上:「總共有兩把,其中一把在高景手中,這把你收著!」
手中的鑰匙足有手掌那麼長,份量也很重,想來鎖也不會小了,夏樞不解道:「這是?」
「定南郡郡守是汝南候的人,他帶著定南郡整個官場和地主商戶們勾結,掏空轉移各級官府府庫,抬高物價,大發災難財,除了充實自己私庫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吸血百姓,積攢大批銀錢糧草,在異族人南下時,起兵助李旭謀反。目前相關人員還未審問完,財產也在一家家的查抄,未有清晰帳目出來,不過僅從郡守的幾個私庫中,就搜出一千兩百萬石糧食,金塊銀錠合計共五千萬兩,其他金銀器具、絲帛綢緞數目龐大,尚未來得及清點……」
褚源後面在講什麼,夏樞已經聽不清了,他已經被震懵了,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一千兩百萬石……還有五千萬兩!」
還只是郡守的私庫!
褚源的封地安縣,一年總收入也不過才三萬石糧食,他的封地晉縣,面積大、人口多,好一些,一年預計總收入也才三十萬石……就是朝廷稅收,這些年一年也才收上去幾百萬石糧食,這得他們攢多少年才能攢得這麼一個私庫!
而擁有這麼多的錢財,但凡有一點點仁慈之心,都可以拿出一小部分賑濟百姓,讓定南郡度過最開始的天災,百姓們恢復生產,回歸初始的平靜生活,但那些人為了私利與權勢爭奪,絲毫不把百姓當人看,非但不賑濟百姓,還要趁火打劫,想方設法掏光官府府庫的存糧存銀,吸乾百姓們身上最後一滴血,把天災變成人禍,把百姓們逼上絕路……
關鍵是那麼多銀錢,還只是一個郡守的私庫,那整個定南郡的官商地主……
夏樞都不敢想他們到底吸了百姓多少血!
怪不得在他問起要不要繼續給定南郡運藥材時,景璟會含含糊糊地說定南郡不缺物資,平時最為膽小,連吵架都會臉紅,對褚源也是忌憚害怕頗多,經過定南郡之行後,人就變得尖銳、憤世,在紅棉罵褚源兇殘時,還極為憤怒地罵回去,堅決維護褚源在定南郡的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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