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他站起身:「姑姑,給元宵留封遺書吧。」
他突然又叫了這個稱呼,讓長公主一怔。
夏樞道:「他很在乎你,給他一個好好活著的念想吧。」
長公主垂著眼,抿緊唇,手指緊抓衣服,似乎在猶豫,也似乎還有顧慮。
夏樞直說道:「褚源從未和我提過你的任何事。」
長公主猛地抬頭,眼神里是難以置信的震驚:「沒提?那你怎麼會……」
「都是我猜的。」夏樞沒讓她說下去,平靜地道:「密室里的畫像都燒了,鏡子也都砸了,地道現在已經被永久的封死,任何人都進不去,不會知道下面曾發生過什麼。你可以放心,元宵也不會知道,在他那裡,你永遠都是想留給他的最完美的形象。」
夏樞抬起腳往門口走去,手指撫上門時頓了一下:「李雲霽替你扛下了所有罪名,但你我皆知,他只是聽令行事,你才是主謀。我可以善待元宵,但你必須付出代價,這一點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改變。不過李倓那些事,錯不在你頭上,不要用別人的醜陋與罪惡懲罰自己,安心過好剩下的日子吧。」
說完,便直接打開門,離開了。
他可以寬恕李雲霽,可以善待元宵,還可以勸慰長公主,卻唯獨不會也不能放過她的性命。
從她對褚源和他都下過死手開始,一切就註定了。
也不怪她會選擇現在這條路。
夏樞離開後,長公主怔怔坐在位置上良久。
「他像是真為少爺過來的。」常嬤嬤嘆道:「這下,殿下該放心少爺了吧。」
長公主苦笑了一下:「我一直擔心他們把事情傳得人盡皆知,讓我成為宵兒的污點,也怕宵兒知道後會看不起我這個娘親……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其實只要把她過去十幾年的經歷昭告出去,她就得精神崩潰,痛苦欲絕,李倓的形象也能毀了,為他們報得殺父害母之仇,但他們夫妻倆竟然都沒想過用這點來報復她和李倓,甚至夏樞還勸慰她,不要用別人的醜陋與罪責懲罰自己……
這就是皇后命麼?
長公主不禁內心發問。
那褚熙同為皇后命,是否也是這樣的心性?
長公主望著殿門,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常嬤嬤不太贊同她對元宵的過度在意,道:「殿下給了少爺錦衣玉食、榮華富貴的生活,千嬌萬寵把他撫養長大,不說需要他報答了,怎麼得他也得感恩戴德,把殿下奉起來視之為恩人吧。看不起殿下?他哪來的資格。」
「嬤嬤不要這麼說。」長公主回神,輕輕搖了搖頭:「你從小照顧我長大,知道沒有阿娘的孩子過得有多艱難,我只是想把自己沒得到過的愛,自己想要的生活,都給他罷了。而且,後來你也知道我多痛苦,宵兒救了我多少次。沒有他在膝下,這麼多年,我堅持不下來的。」
她輕嘆道:「一直以來他都待我孝順恭敬,是我內心不安,想得多罷了,你不要怪他頭上。」
「老奴也不想怪他,可想到他那不知愁的模樣,就忍不住心疼殿下。而且,他若是爭氣點,像勇武侯一樣在北地軍里爭個位置,何至於安王的大軍到了,我們還不知曉……」
「我只希望他無憂無慮、快快樂樂,並不想他摻和這些。」長公主喃喃道:「之前勇武侯打了勝仗,我誇了一句,說給王夫人長臉了,他就偷偷收拾東西,留書說要去北地找勇武侯,一起建功立業,說也要給我長臉,還說別人有的他也會為我尋到,不叫我這個阿娘羨慕任何女子。我派人快馬加鞭攔住他,說想讓他多陪陪我,他才回來。他不是不願意,只是我不願。現在想來,也幸好當時攔住了。不然這次,說不得會同我一起沒命。
常嬤嬤見她喃喃自語中充滿了對元宵的愛意,不由得輕嘆一聲,不再執著於對元宵的埋怨,說道:「那殿下是否要見他一面?」
長公主卻依舊搖了搖頭,態度堅定:「我誰都不見。」
燕國公是保皇派,一直堅定支持李昊,若不是與陸氏政見不合,幾個月前被罷了官,宮變時,李昊又被爆非皇室血脈,他可能要帶兵與她兵戎相見了。
國公府現在雖交到元定手上,燕國公不再理事,但褚源手下的追隨者們未必不會對他曾經的立場以及他們父子兩邊下注的事有微詞。若牽扯上她,國公府在外人眼裡就是三邊下注,元宵再不與她劃清界限,肯定會成為旁人攻訐國公府多方下注的筏子。
她若在,可以給元宵依靠,她不在了,國公府就是元宵唯一的依靠,筏子當久了,情分又怎麼會不磨完?屆時失了國公府這個依靠,誰又能護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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