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隱匿在寒潭深處的纏鬥。
可她,偏偏受困於一抹虛無縹緲的愧疚,無法脫身。
最後,心病身病交加,方才到了如此境遇。
葉青釉將最後一筆刻完,轉頭便對上了春紅淚眼婆娑的眼。
兩眼對視,葉青釉咽下喉間的癢意,率先開口:
「我無事,有勞阿姐晚些讓人來將這一批瓷器送到窯口上去,切記,務必要在三日內燒制好,送到上次的地方.......」
「阿妹,你還真心當我是從小看你到大的阿姐的話,你就同阿姐說一句貼心話,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叔嬸還有咱們?」
春紅眼眶通紅,雖已為人婦,可眼底眉梢之間鄰家阿姐的寬厚友善卻不減反增,言語間更是染上了絲絲哭腔:
「你生著大病不願意在家養病,還拼命的燒瓷,叔嬸如今在家裡也同你一樣,其餘什麼事兒也不做,只拼了命的按照你從前的吩咐,一個人玩命似的繡花,一人玩命似的燒瓷.......」
「你們一家子,這到底是怎麼了!」
「你們從前是再知足常樂不過的人,如今家宅安康,一家子和和美美,怎會為賺銀錢做這樣傷害自己身體的事兒?」
「若,若,若是真有什麼黑心肝的狗官脅迫你,要你燒瓷,天大地大,離了龍泉難道就真的沒了咱的活路?只要你點頭,咱們去府城,去京都,去告御狀,總會有清官,有陛下管的!」
春紅不是呆子。
吳家人也不是呆子。
天底下,只有天生的呆子,沒有後天的呆子。
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如今分家出來的葉家一家三口如今這樣瘋狂的制瓷,封盒,制禮,很是不對勁,沒準就是因著被上頭的人知道這家子能制好吃,而被迫害成了瓷奴。
可大家心中,到底是算漏了一些事情——
事實就是,除了制瓷,葉青釉找不到其他事情來放空神智。
而她的制瓷,又給了白氏與葉守錢二人一種錯覺。
那就是,只有制瓷,繡為瓷錦上添花的錦,才能博得閨女的開心。
一切早已經在無聲中變了味。
明明所有事情都好似有名為『愛』的最後一口氣撐著,可偏偏,很沉重,很窒息,也很痛苦。
而最難熬的是,葉青釉知道破局之法在哪裡。
無數次午夜夢回的時候,她會想回家,回到那座明明承載一切希望,可還沒乘帆遠航,就轟然落幕的宅院中掀翻一切,坦白葉青釉已死,告訴那對夫妻:
『你們閨女早早就死了,被你們的愚昧無知害死,再也不會回來見你們了。』
『當初你們既能害死她,如今又惺惺作態做什麼?』
夢境中,那對夫妻的臉會痛苦,會嘶吼,會崩潰......
但無論怎麼樣,都會變成火焰中熊熊燃燒的兩張扭曲人臉。
不該是這樣的。
他們愚昧無知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這她是早就知道的事情。
既然當初已經決定好忍受,帶著他們好好生活,如今就不能因為他們的愚笨,將人輕易捨棄。
還是越大公子那句話,她不算好人,可只要一切沒到罪不至死,無法挽回的時候,她就仍然會將自己偽裝成聖人的模樣。
只要戳穿真相,他們夫妻二人必死無疑。
一切,不該是這樣的。
不能開口,所以就得忍受痛苦。
因為痛苦,所以手中出的瓷,分外通感,驚艷絕倫。
又因為瓷好,所以任由自己深入更可怕的黑暗狂流之中。
「......沒有誰逼我們制瓷。」
葉青釉輕聲道:
「只是我想,多制些瓷。」
「我這兩年老是生病,若有一天真的走在我爹娘前頭,他們也好有銀錢傍身,不至於孤苦無依。」
這話又說的春紅紅了眼眶,連連搖頭:
「你胡說什麼!叔嬸要是聽了你這話,只怕是要先走在你前頭。」
「阿妹,叔嬸是真心疼愛你的,你好好的比什麼都好。」
「你還記得你四五歲的時候嗎?你那時候得了痘症,阿嬸去找大夫,日夜不休的照顧你,用藥水給你擦洗身體,看著你不抓破那些痘,阿叔到處去燒香拜佛,發誓如果你能好,往後都努力行善積德.......」
葉青釉靜靜的聽著,到最後,也仍是沒有開口。
這些她早早就知道,不然不會明明知道自己痛苦的根源在哪裡,卻避開了最好的解決方法。
多聽,無非是多難受上一回。
於是,她又埋頭撲到了瓷上。
一日,兩日,三日。
三日後,最近幾月內日夜趕工的一千三百餘件瓷器一件件被清點裝箱。
陽春三月,龍泉渡口處。<="<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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