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靜皺了皺眉,心裡煩,不經大腦地推開周旋的手,語氣不好:「我說了不吃!」
密封袋撞到桌邊的鐵片,撕開一道口子,裡面的東西噼里啪啦往下掉,灑了一地。
安靜一瞬,周旋拎起掃帚,把東西收進垃圾桶。
林立靜張張嘴,不知該說什麼。
周旋沒計較,語氣溫和:「等過兩天我讓我媽再寄幾袋。」
林立靜表情木訥,好一會才憋出一句:「……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
周旋體諒:「能理解,畢竟事出有因。」
「剛剛在車裡,是不是讓你看
笑話了?」
「不至於。」周旋笑笑,「情侶之間,哪有不拌嘴不吵架的。」
「……我第一次談戀愛,沒什麼經驗。」林立靜摳著手指頭,有點懊惱,「周旋,我有時候真挺羨慕你的。不管是你之前那個男朋友,還是白老師,他們都對你很好……你漂亮,會來事兒,我怎麼努力都趕不上。」
「我沒刻意討好過他們,也不需要討好。」周旋握了下她冰涼的手,「生活不是只有愛情和男人,還有很多別的方面。立靜,自怨自艾沒用。」
林立靜嗡著嗓子說:「那如果,已經因為男人影響到生活了……怎麼辦?」
周旋想起白行樾以前說過的話,重複一遍:「要麼接受,要麼捨棄。」
林立靜眼睛通紅,死咬住唇,眼淚要掉不掉。:
知道她需要一個人待會,周旋簡單安撫幾句,拎著垃圾袋出去了。
丁斯奇在她們宿舍外躊躇,看到周旋,托她幫忙把給林立靜的禮物帶進去。
「還是等她心情好點,你親自給她吧。」周旋說,「見面比叫人傳話管用。」
丁斯奇表情凝重:「好……那我一直在這等。」
-
兩天後,白行樾歸隊了,王玄定好發掘計劃,帶著一隊人下到主墓。
在熱城待了幾個月,之前都是開胃菜,主菜終於被端上桌,連喪了一整個新年的林立靜都打起精神;周旋更不用說,被委以重任,每天忙得連看手機的功夫都沒有。
這座將軍墓的規模比得上王陵,被無數雙眼睛盯著。
現場有很多信息沒法同步,需要嚴格保密。周旋這幾天做的最多的,就是應付當地和外地的媒體,見人說人話,對鬼擺笑臉。
白行樾開京腔調侃她有做公關的天賦,頂著這張嘴兒,干考古可惜了。
元宵節前夕,下工後,王玄沒急著走,把周旋單獨留下了,給她一個記者的聯繫方式。
周旋隱隱懂了,但還是問了王玄的意思。
王玄說:「這記者是央廣總台的,沒事的時候,你多跟人接觸接觸。」
言外之意,多餵人家一點獨家報導。
實習這麼久,不管當初看誰的面子,王玄一直待她不錯,稱得上半個師父。周旋沒什麼可顧忌,直白問:「這人跟您有關係嗎?」
「能有什麼關係。」王玄說,「畢竟是北京那邊的,面子得給,不然經費從哪申請。」
「八竿子打不著,經費也不歸他們管。」
「殊途同歸。沒有經費,哪來的補貼;沒補貼,一群人擎等著喝西北風。」
王玄這人脾氣差,腰板也直,早年得罪過不少前輩,但實力強,晉升還算順利,這些年參與的項目都是重量級。
可考古界攏共那麼點蛋糕,拋開那幾個重中之重的國家級大項目,餘下的分到嘴裡,嫌不夠塞牙縫。
考古人不算富裕,但王玄逼自己撂下面子,東拉一點西扯一點,從沒讓隊裡人窮過。
想起在孜亞村長家吃飯那次,周旋問:「您幹這行這麼多年,就沒膩過嗎?」
「膩啊,怎麼不膩。」王玄說,「那我問你,幹這行不無聊嗎?」
「也還好。」
「無聊的工作,總得有人做。」王玄拿起一塊新出土的陶片,哼笑一聲,「這話聽起來是不是挺高尚的?可哪來那麼多神聖理想啊,為現代人做貢獻都是狗屁,滿足自己對歷史的窺探欲才是真。」
王玄擦拭陶片,騰出空看周旋一眼,又說:「等你再熬個幾年,什麼時候坐到我這位置,就明白這話的意思了。」
周旋其實現在也明白——得把自己變得沒那麼純粹,這日子才能過下去。她笑了笑,實話實說:「我可能一直達不到這高度。」
話趕話正好聊到這,王玄問:「你這眼瞅就要畢業了,今後有什麼打算啊?」
周旋說:「暫時沒考慮做別的。」
「姑娘家家,常年在野外泡著,可不是什麼好事。」
「先慢慢來吧。」周旋說,「人往高處走,接觸的項目級別越高,待遇就越好。」
退一步講,名和利,她總得圖一個。
「你倒不藏著掖著。」王玄爽朗笑道,「行啊,你比我有出息。我這輩子也就卡在這了,不上不下的,你是塊好苗子,有野心,能比我走得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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