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遇欽佩所有努力和有才華的人,此時對沈乘月不免有些改觀。
他的蕭聲跟得完美,正準備乘勝追擊,沈乘月卻忽然不再變調,似乎下定決心,要把這首漢宮秋月彈完。
蕭遇向她看去,眼神裡帶點詢問之意,沈乘月對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由他來變調,蕭遇神會,十指一動,變奏出了一曲雲水謠。
沈乘月琴聲立刻跟著一動,隨之悠然地纏繞上來,如清風徐來,水波不興,唯白雲在天空舒捲,與蕭聲相和。
蕭遇掌握著主動權,把蕭聲一變再變,沈乘月卻始終跟得緊。
鑑於她以往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實在草包,他此時看向她的眼神仿佛是看見一頭母豬用輕功上了樹。
彈奏得正在興頭上,她卻停了手,站起身來,蕭遇不解望去,見她甩出水袖,原來是要和著蕭聲起舞。腳尖輕點地面,旋轉如風,裙擺則是在風中搖曳的雲。
蕭遇注視著她,蕭聲不再變調,而是配合她完成了這支足夠驚艷的舞蹈。
沈乘月有了暉園夜宴的經驗,沒有過多炫耀自己的舞姿,只把幾個最優美最靈動的動作隨著韻律展現出來,點到即止。
「好琴!」一舞畢,蕭遇又贊了一句,「我竟不知沈姑娘如此擅琴擅舞。」
「蕭公子謬讚了,」沈乘月笑笑,「快請坐,孫嬤嬤,上茶點!」
蕭遇遲疑:「沈姑娘,在下……」
「可不是白請你吃茶點,」沈乘月對他眨了眨眼,「是有事相求。」
「請講。」
「最近我的夫子寫了首琴曲,卻只填了半闕詞,命我來續後面的,說是要考校考校我,」沈乘月翻開一本琴譜,「我知道蕭哥哥你在這方面頗有造詣,所以特地請教你。」
蕭遇眉心舒展開:「沈姑娘何必用『求』字?我來看看就是。」
沈乘月將這本文字譜攤開在膝頭,待蕭遇湊近後,一指最下方的字跡:「這裡是我續的,卻總覺得韻味有些不對。」
「好字!」蕭遇還未細看,先贊了一句。
紙上字跡是
小楷,秀美靈動。
待他凝神看向填詞,卻忽然怔住。
蕭遇低著頭,不去看沈乘月,似乎有些怕面對她熱切的眼神:「求不得,樽前杯酒,鴛鴦紙上繡,畫地我作囚,草木也知愁,相思周旋久……這是沈姑娘親筆所作?」
這是半首講述少女真摯愛戀以及求而不得之苦悶的詞,雖然不甚高明,但大概因為寫詞的人情真意切,便連這點苦悶都顯得分外熱誠可愛。
「不過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罷了,蕭哥哥覺得如何?」
「我……」
鴛鴦紙上繡,蕭遇如何會看不懂?鴛鴦只能出現在紙上,成不了現實。原來她已經多多少少明白自己無意於她。她從不曾在他面前流露出絲毫落寞,卻原來背地裡竟如此自苦嗎?
他遲疑片刻,認真給出了一點建議:「沈姑娘接的不錯,可見是下過功夫的,不過上半闕曲意蒼涼大氣,沈姑娘接的略顯柔婉了些。」
沈乘月微微蹙眉:「原來如此,看來我還是不如夫子遠矣。」
蕭遇安慰:「沈姑娘何必與夫子相比,你續得已是可圈可點。」
「還是蕭哥哥厲害,」沈乘月抬眼看他,眼神里蘊著無盡的崇拜,「一眼便看出了問題所在。」
「哪裡?」蕭遇連忙移開視線,大概是不願面對這滿紙情真,他匆匆翻過一頁,卻再次呆住。
那是一幅男子肖像,畫中人頭戴玉冠,面如冠玉,眼神卻有些淡漠,明明注視著畫外的人,卻沒把人看在眼裡。
蕭遇認出那是自己。
雖然是隨手匆匆畫就,但看得出畫手的畫工極佳,且對畫中人十分熟悉,連他抿唇時嘴角幾絲紋路都纖毫畢現。線條流暢,不知到底曾在心中描摹過千遍還是萬遍,才能如此一揮而就。
「是……你畫的?」
「哎呀,」沈乘月做作地搶過琴譜,「我胡亂畫的,你別看!」
這就是你眼中的我?總是對你一臉淡漠?蕭遇心下浮起一絲愧意,但不愛就是不愛,他合上琴譜起身:「沈姑娘,我……」
「你可不許說出去,若知道我一個閨閣女子不知廉恥地給男子作畫,還不知道外面那些輕狂人要嚼什麼舌根呢?」沈乘月略顯霸道地扯住他的衣袖,「不過,好在、好在我們有婚約在身,想來沒什麼大礙,是也不是?」
沈乘月和沈瑕雖是姐妹,性情卻截然不同。
沈乘月從不示弱,哪怕是央求,也定要用霸道來掩飾。
他向來並不喜歡她這份被寵壞了的霸道,如今看出她那被霸道掩飾的些許失措,才忽然覺得自己以往可能是有些誤會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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