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還是要問一問,你離開的時候,到底在想什麼?」
「我不記得我具體在想些什麼了,那些想法太冗長太紛亂,」沈瑕搖搖頭,「我只記得那時的感受,仿佛有一隻鉤子要把我的心臟抓出身體,讓我死於痛苦。那比我想像得還要艱難,我以為我不愛父親,不愛祖母,不愛沈府,直到叛逃的那一刻方知,我已經對這個家生出了那麼多絲絲縷縷的眷戀。我不喜歡軟弱的自己,但我得承認那也是我的一部分。」
「……」
「不過人是不會死於痛苦的,我活了下來,」沈瑕看著她,「在夷狄的每一天,我都感覺像在不停墜落。」
「墜落是不會殺死一個人的,」沈乘月總能接住她的話頭,「如果有人能在落地前接住你的話。」
沈瑕對她眨了眨眼:「所以,老天可能還是有些眷顧我的。」
沈乘月取出一套乾淨衣物遞給她,沈瑕換上:「不過就算死了,那也是血債血償。外公的仇,我來報,在這個過程中欠下的血債,讓我用命來還倒也無妨。」
沈乘月抬手給她理了理衣領。
「姐姐,橫峰城二百一十六條性命……」
「假的,我從各地義莊借來屍首做的局。」
沈瑕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是個好消息,辛苦你了。」
「這幾年,你當真是名聲在外,我在草原上行商,沒少聽說過你的行跡。」
「想來是沒什麼好話,」沈瑕聳聳肩,「雖然我的確也沒做什麼好事。」
「怕不怕?」
「怕什麼?」
「我只能把你從夷狄的監獄裡救出來,」沈乘月輕聲道,「但你得靠自己走出你心裡的那座監獄。」
「我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沈瑕抖了抖,「很高興得知幾年不見,你說起話來還是這種矯情的風格。」
沈乘月大笑起來:「我不會改的,你只能忍受我了。」
第121章 冬日過去,總是春天……
「夷狄一點都不好玩,他們爭權奪利的方式特別粗糙,」沈瑕抱怨,「很高興終於能和正常人相處了,對了,我們去哪兒?」
「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沈老闆聽起來真是財大氣粗。」
蘭濯騎馬跟在馬車附近,聽著車廂里傳出的聲音,感覺很奇怪。她們姐妹之間,隔了一段漫長的時光,隔著戰爭與叛逃,卻似乎毫無芥蒂,普普通通地聊著天,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只相逢一笑,就能泯盡一切恩仇,拋卻所有陌生與隔閡。
「說起來,夷狄的五王子是個什麼樣的人?」沈乘月問。
「怎麼形容呢?他平日的樣子和我發瘋的狀態差不多,」沈瑕想了想,「不過我是裝瘋,他是真瘋。」
「聽起來很可怕。」
「他是一個隨時隨地都想殺人的傢伙,男女老少,骨肉至親,對他而言無人不可殺,」沒人看得到她,沈瑕便不再硬撐,學著姐姐坐沒坐相的模樣,癱軟在馬車座椅上,「他還有個弒父的夢想,大概是我叛逃前給了父親一刀,恰好投了他的眼緣。」
「他可曾像你一樣付諸實踐過?」
「當然,他一直在給可汗下藥,那毒藥不會傷人性命,但會令人喜怒無常,嚴重些會神智恍惚,無法掌控朝政大局。」
「怪不得,」沈乘月挑眉,「我一直覺得可汗表現得不夠符合帝王水準。」
他對待草原上其他部落的態度,顯得過於暴躁易怒了,懷疑他們背叛就第一時間去信罵人。沈乘月一直以為這是因為他本就沒把那些小部落放在眼裡,才肆意妄為,現在看來,其中還另有因由。
「帝王這東西要什麼水準?順位繼承罷了,」沈瑕不認同,「可汗登上皇位的唯一原因,是他父親乃前任可汗。」
沈乘月笑了笑,放下馬車裡的桌板,熟練地泡了一壺茶:「那五王子,這位如今的新可汗呢?」
「他更不行,純瘋子一個。一位合格的君主可以有陰暗面,但總不能只有陰暗面,」沈瑕搖了搖頭,「他一邊想弒父弒母,殺兄殺姐,一邊又發瘋覺得自己沒被愛過。」
沈乘月拉長了語調:「說起弒父……」
沈瑕垂首,表現得有
些心虛:「父親他還生我的氣嗎?」
「當然,不過還是擔心更多,」沈乘月給她斟茶,「你那一刀捅得乾淨利落,倒也不怕我們當真以為你通敵。」
「如果當真,那倒還好。萬一我死了,你們也不會惋惜,」沈瑕握住茶杯,想汲取些暖意,「只可惜你們都不是蠢貨,尤其我捅人的技巧還是向你請教的。」
「『不是蠢貨』,截止目前,這已經是你對家人相當難得的讚譽了。」
「對不住,我保證我以後會友善一些。」
「怎麼這麼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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