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下官就不清楚了,行商司不比某些閒散衙門,李郎中兢兢業業……」
「拿他來壓我?」嘭的一聲,沈乘月這回算是長記性了,沒再用手去劈,而是抬腿踹翻了這張桌子,「要麼告訴我王伍在哪兒,要麼我砸穿你們行商司好叫李郎中出來回答我的問題!」
「……」桌後的人瞪著沈乘月,眼神里飽含著一種「秀才遇到兵」的憤懣。但沈乘月並未把他放在眼裡,她曾和比他更虛偽更難纏更陰陽怪氣的傢伙鬥智鬥勇過,有沈瑕這樣一個家人在,居家生活就成了一種修行與歷練,離家以後很難覺得世間險惡。
「怎麼?啞了?」沈乘月轉身看向張山,「你來,逐個看看,把王伍給我找出來。」
張山已經仔細環顧了一周:「這裡沒有。」
行商司是大司,自然不會像海外貿易司那般寒酸,只有一間屋子。沈乘月很快踹開了下一間的房門,無人攔阻就溜達著找人,有人敢攔就掀桌。
如此連闖了三間屋子,張山方才面色一喜,指向角落:「大人,那個就是王伍!」
沈乘月循著他的指向看去,見到一名髮絲略顯稀疏的中年男子正伏案奮筆疾書,面前的桌子上堆著厚厚幾疊文書。有人經過桌前,又甩給他一疊公文:「先做我這個,謄抄好別忘了歸檔。」
中年男子抬頭看了一眼那疊公文,面有菜色。
「王伍!」張山高聲呼喚。
「張兄?」王伍一愣,「你怎麼來了?」
「這是咱們海外貿易司新來的沈大人,」張山給他介紹,「第一天上任,特地來這兒見見咱們司里的人手。」
這話實在諷刺,五品官要見自己的手下,竟然要親自連闖帶砸其他司三間屋子才能得見真容。
「小的見過沈大人。」王伍有些驚訝,連忙起身行禮,禮數周全。
「收拾收拾跟我回去吧,」沈乘月提議,「咱們司里也有事要忙。」
王伍一怔,確認自己沒聽錯後,連忙大步上前,竟激動地撞翻了椅子。
周圍人聽到這話,頓時不願意了:「我們行商司也有事要忙,總不能幫忙幫一半就撂挑子跑了吧?」
他們對沈乘月並沒有表現出什麼尊重,她初來乍到,他們還沒來得及去打聽她的身份背景,但他們至少清楚,有強大背景的人勢必不會進入海外貿易司,所以得罪了她也沒有太大負擔。
「就是,太不負責任了!」有人附和,「王伍,你自己說你要走還是要留?」
「王伍你可想好了,」這群人一唱一和,「將來你們那無足輕重的小小貿易司解散了,還不是得靠我們給你在行商司引薦個活計?」
沈乘月抬腿又踹翻了一張桌子,任由上面的筆墨滾落,侵染了文書:「小兔崽子敢嚇唬我的人?」
「沈郎中!」眼前這人嚇了一跳,沒敢開口,倒是她的身後傳來一聲怒喝。
沈乘月循聲望去,正見一身著緋色五品官服的男子大步向自己走來。
雖尚未被人引薦過,但她已經猜到了此人的身份:「李郎中。」
李郎中掌行商司,他身後跟著個小吏,就是剛剛藉口「我這就幫您問問」溜掉的那位,顯然他並未去幫她打聽王伍的位置,而是去搬救兵了。
王伍看到李郎中,腳步一頓,剛剛的激動迅速褪去,面色頓時看起來更苦了。
李郎中厲聲喝問:「沈大人,你這是要做什麼?!」
回想當年循環之中,沈乘月為所欲為,連刑部尚書的腦袋都砍得,如今出了循環,連戶部尚書的面都還沒見到,就要不停地和戶部眾人糾纏起來了。
沈乘月先禮後兵,先是禮貌地行了個拱手禮,認真解釋道:「李大人,我來這裡找我的下屬王伍,他被行商司的人借來,如今我想帶他回去。」
「這種事沈大人來知會本官一聲便是,何必搞這麼大的陣仗?」
「沒人肯告訴我日理萬機的李大人身在何處,」沈乘月保持禮貌微笑,「但我現在知會你了,李大人意下如何?」
「海外貿易司若當真有事要忙,本官自然不反對,」李郎中皺眉看她,「不過我得說明白,戶部眾司忙不過來時,從別處借調人手也是常事。你初來乍到,不知其中內情,倒好像我們欺負了你一般。」
「忙不過來嗎?單說這間屋子,我進門時,三行二列的小吏在悠閒泡茶,四行三列的在看閒書,順便一提,你看的那本《糟糠之妻不下堂》行文過半時忽然換掉了女主角,並不是很好的閱讀體驗。還有,五行二列的在玩九連環,六行四列的把雙腿翹在桌子上放空自我,」沈乘月示意張山上前,在小吏的小聲抗議中從他的文書下摸出了一隻九連環,沈乘月接過,三下五除二把那小吏鼓搗了半日的九連環解開,拋在了李郎中腳下,「怎麼就只逮著我貿易司的人壓榨?」
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王伍桌上的文書厚度,比其他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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