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不如人魚，卻有著獨屬於這個年紀才有的青春，他生動，漂亮，有活力，又因為還未長開的骨骼，看起來弱小得不堪一擊。

人類永遠喜歡這種弱小的東西，掌握他人的命運是一件會讓人心理性高潮的事情。

季景戈當然也不例外。

可他有更宏大的目標，為了這個目標，他將會藏起所有的晦暗，將自己定死在救世主的位置上，俯瞰眾生。

指尖蹭過林楚一的臉頰輪廓，他的指腹微涼，林楚一下意識的側臉避開，頓時被他掐住下顎控死在了掌中。

夢裡的林楚一頓覺痛苦，身體好像在失去控制，黑暗連他的眼睛也要遮擋。

恍惚間，他意識到自己似乎快要醒了。

來不及多思考，他立刻伸手抓住了小小白，試圖帶它一起離開。

耳邊發出嗡鳴，林楚一在巨力的鉗制下猛地睜開眼睛。

這具身體的眼睛是金色的，睜開的一瞬間便對上了季景戈的視線。

他憤怒躲開鉗制，並退開一些距離，表情不耐，語氣中全是對季景戈的指控：“你到底想做什麼！”

“季博士，我原本以為你是個君子！”

“君子？”季景戈微微一笑，恢復了一貫的優雅，仿若是他們初次見面時一般，溫潤如玉道：“一一，你喜歡的話，我當然可以是君子，可你好像不喜歡啊。”

反倒是那個白焦，跟個強盜頭子一樣，讓你喜歡的緊。

他狹長的狐狸眼裡藏著不悅，“一一，你喜歡我嗎？”

林楚一沒有回答，他的掌心有微妙的觸感，幾乎是一瞬間他便確定了，他竟然真的在夢裡將小小白帶了出來！

所以那個夢果然是真實存在的！

他不敢多想，先將小小白藏到身後，才對上季景戈的視線，偽裝出不解，說：“我不明白，但我覺得喜歡應該不是你這樣的，你如果希望我喜歡你的話，不應該先喜歡我尊重我嗎？”

季景戈卻將目光落在他藏在身後的手臂上，他的嘴角掛著笑，語氣卻很奇怪：“哦？你覺得我不喜歡你？”

“你喜歡我？”

“當然。”

季景戈雙手交疊擱置在膝蓋上，即使坐著，他看向林楚一的目光也沒有下位感，而是充斥著一股掌控者的高高在上。

他說：“如果不是喜歡，我怎麼會浪費上百年的時光陪你玩什麼復活的遊戲呢？”

上百年？

復活？

林楚一精準抓住了重點，並驟然為他的話語感到恐懼。

季景戈是一個能死而復生的人，他的復活是指誰？復活他嗎？

那他又是什麼東西！

不，不對，不應該繞進季景戈的思維怪圈，他是林楚一，他是車禍死後復活在人魚身上的林楚一，季景戈復活的對象也許根本就不是他呢？

想到這裡，他決定開口告訴季景戈真相，他希望季景戈可以得知自己不是他想要的人後放過他和白焦，至少不要針鋒相對，卻沒想到，他剛要開口，季景戈卻先一步說了出來。

季景戈彎起狐狸眼，滿臉都是一切盡在掌控中的怡然自得。

“你是在懷疑自己還是懷疑我？”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一瞬間, 空氣似乎都凝固了起來。

林楚一覺得呼吸變得困難，他不得不張開口，大口吞咽著空氣。

季景戈似乎很欣賞他的震驚, 過了一會兒才站起身, 邊替林楚一順著氣，邊微笑著再次丟下一個重磅炸彈：“一一, 從來都是你, 從始至終都只有你，你應該思考的是, 你是誰。”

我是誰？

林楚一的眼底現出茫然。

他當然是他自己？他從出生起就是林楚一, 他是一個，院長撿到他的時候，他正獨自一人矗立在遊樂園滑梯城堡的最中間。

已經沒有別的孩子了, 所有人都被父母牽著手帶離了這裡，只有他，只有他聽著他人父母的斥責聲，看著那些孩子沮喪的離開樂園, 一個人安靜的, 不哭不鬧的，站著。

天漸漸黑透了, 他依舊站著。

院長說：“我當時就想啊，這麼乖的小孩, 他們不要我要。”

小小的孤兒院, 斑駁的紅牆皮，時光一閃而逝，眨眼間他就變得比院長父親還高了。

可孤兒院太窮困了，孩子們過的很不好, 他努力打工賺錢給院長，可是後來……

後來……

“後來啊，一場鋪天蓋地的大火將孤兒院燒成了灰燼，你逃出去了，你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