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重的呼吸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是洞底正在冬眠的叢林熊發出的聲響。
也許是因為它的存在,萊爾亞當斯並沒有提起他為什麼會無緣無故走入這片叢林,他只是靜靜看著她,等到了維持睜眼的動作都很費力的時候他眨了一下眼睛。
希琳附在他身上,靠近他的一側耳朵,輕聲說:「你閉上眼睛休息一下,但是不要睡著了……」
他在打寒戰。
希琳眯起眼睛,摘掉手套,確定自己的掌心溫度正常後,伸手探向萊爾亞當斯的後頸。
他已經出現失溫症狀了。
這個山洞避風,有野生動物身上傳遞的溫度,但始終只是臨時的避難所。
她得想辦法帶他離開這裡。
首先得想辦法創造一個暖和一點的環境。
希琳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棉衣。
她伸手在萊爾的外套下摸索,就像他那永遠也睡不暖和的毯子一樣,涼得要死。
她用最快的速度交換了兩人的外套。
洞深處發出一聲呼嚕聲,希琳立馬停止動作。一動不敢動。
這麼狹小的空間裡,萊爾狀態又這麼差,她根本不可能是一頭甦醒的野生巨熊的對手。
希琳伸手捂住萊爾的口鼻,自己也屏住呼吸,直到熊重新平靜下來。
她不敢放鬆。
狩獵經驗告訴她,冬眠的熊發覺到不速之客,是因為她。
萊爾體溫低,又幾乎動彈不得,身上早就沾滿了棕熊排泄物的氣味,冬眠中的洞穴主人自然將它當做空氣。
可她不一樣,厚重的衣服在雪中跋涉,她的衣服內襯上肯定滿是汗水,剛剛脫下的衣服的動作肯定暴露了那些汗味。
冬眠中的動物並非對外界毫無感知,它們也會提前終止休眠。
她得帶著萊爾離開這裡。
這個時間,這個天氣,她能去哪裡?
希琳的大腦飛速運轉。森林與海洋是類似的,它們的變化發生在無聲息之間,雖然外表看上去每一年都一樣,但真正了解它的存在會發現不同。
危險也就潛伏在經驗與現實之間。
希琳不敢馬虎,她曾是優秀的獵手,現在也依然是,可她選擇了大海,叢林中她曾熟悉的一切,可能會讓她陷入更大的危險。
她沒有浪費時間,在思考去處的同時摘下萊爾的手套,她的眼神黯淡下來。
就如同她判斷的一樣,不只是臉上,萊爾的手指關節,手背上,都已經有凍傷的痕跡。她回頭看了一眼,大腦里不受控制地回憶起小時候看到大祭司替部落里的孩子砍掉凍傷腳趾的畫面。
她抿著唇將自己暖和的手套戴在萊爾手上,然後自己換上他那雙。
兩人都不敢大聲說話,視線成為唯一的交流方式。
在他越來越複雜的眼神中,她將他托起,用翻滾的動作,壓過洞口的乾枯灌木。
有厚重的棉衣保護,這樣的動作不會傷到她們兩人,雪花會作為緩衝吞噬掉聲音。
希琳翻身而起,先查看萊爾的狀態。
突然的變化讓他的呼吸變得急促,這是好事。
希琳依然說話,時時盯著山洞口的動向,迅速將萊爾亞當斯背在身後。
她要去往以前常去的溫泉。那距離這裡有一段距離,卻是叢林中唯一有條件幫萊爾處理凍傷的地方。
「我自己可以走。」與山洞拉開距離後,萊爾亞當斯立馬開口,「放我下來。」
希琳背著他會加速體力的消耗,在這樣的雪地里跋涉本就消耗體力,她若是體力失衡,他們兩個都會凍死在雪地里。
希琳拒絕了他的建議,順便提醒萊爾:「把你的腿往上提,不要拖在雪上。」
四肢末端是最容易凍傷的地方,萊爾手部的凍傷非常嚴重,如果他之前也和自己一樣在雪中跋涉,她有理由懷疑,他的腿上腳上的情況只會更嚴重。
若是處理不當,瓊的事情會再次上演。
萊爾亞當斯沒有堅持。他很清楚希琳在某些時候展現的倔強,她拒絕就是拒絕,沒有任何周旋的可能,比起讓她將體力浪費在和他的爭辯上,他寧願她沉默地行進。
交換衣服帶來的暖意緩和了他僵硬的身體,尤其是希琳戴過的手套,分明是一樣的分指結構,他的每一根指頭都在挨凍,而她每一根都很溫暖。
殘留的暖意緩和了僵硬,也讓已經麻痹的感知重新復甦。每一根指頭,都滋生出痛與癢混雜的感覺,直勾勾地刺入萊爾亞當斯的大腦。
如果說疼痛在某種時候會讓人更加清醒,但瘙癢就是另一種無法忍耐的苦楚。
萊爾故作輕鬆地笑了笑,至少這樣他就不用擔心突然昏睡過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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