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李五爺因為沒有當紈絝子弟當街鬧事的經驗,演的不像;把她關在哪裡不好,關在這臭氣熏天的地方!圍觀人群在外面議論紛紛,她只能背過身去,把腦袋埋進膝蓋里,抽抽噎噎地繼續哭。
中午時清道夫回來了,推著小推車陷入茫然。「五爺說了,不許開啊!就算鑰匙在你們手裡也不行!」圍觀群眾爭相告知,於是小推車停在了外面。
晚上田媽帶著警察來了。警察從來沒有實權,只敢欺負百姓,軍隊、袍哥卻是不敢招惹的,在外面觀望了一會兒,說若三天後李五爺還不放人再去找他商量。田媽踱了幾圈,誰也不敢罵,只能一個勁兒罵霍眉,從欄杆縫兒里遞了兩個包子、一杯水。
她便背靠著牆壁睡了一夜。
第二天大家的新鮮勁兒也過了,只在路過時瞟一眼;田媽又來送了一趟吃食。巷子裡積鬱多年的泔水味兒攪得人頭昏眼花,霍眉勉強集中注意力,在腦海中一遍一遍地構思待會兒見到范章驊該說的話。
就像她預料到的一樣,今夜來人了。
鐵門口傳來喀啦喀啦的輕響,霍眉幾乎是從地上彈起來,快步走過去察看來人是誰。這人叫王傳立,是范章驊的親兵,也在黑暗中抬頭看了她一眼。下一秒鎖被撬開了,他確認四下無人後,小步跑了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鑽入雛鳥路居民區。居民區的房屋並不規整,有清朝遺留的、民國初年的還有自建的,鑽著對方的空子橫豎鋪張,晾衣繩、電線、GG牌彼此糾纏,在逼仄的上空像一把掛麵。不少人仍蹲在門口抽菸、賭博、發酒瘋,儘管夜已經很深了,噪聲將掛麵之間的最後幾絲空隙堵上。
這裡藏個人,孫珍貽一年都未必能搜出來。
王傳立走進一家藥店,和老闆打過招呼後上了二樓,再走空中廊橋到了街對面的旅館二樓。旅館自己的樓梯倒
是封掉了,要到此地,非得從藥店裡面走不可。
王傳立輕輕敲了三下,道:「副官,是我。」
203的門從裡面被打開了,剛開了半個人的寬度,霍眉就超過王傳立迅速擠了進去。身著睡袍的范章驊原是打算慢慢開門,一下猝不及防,被她撞了個滿懷。
「千里。」她輕聲叫道,又頗不好意思地退了兩步,退到剛鎖上門的王傳立身邊,「再見到你真好。」
之前見范章驊的時候,他都梳著油光水滑的背頭,一整套軍裝乃至大衣手套樣樣不落;這幾天沒有頭油可用,軍裝也不方便穿,即使仍頂著那張表情很拽的臉,也顯得他年輕了好幾歲。
范章驊似笑非笑地盯了她一會兒,展開昨天的巴青日報,那張被李五爺拽到地上的照片赫然了占據了四分之一的版面,「丑不醜?」
「......是把我拍的好醜。」
「我是問丟不丟人?」
「昨日周五,我就不願陪他。」霍眉認真道,「故劍情深,不丟人。」
范章驊一曬,將報紙隨手撇在茶几上,握住她的手腕,把人牽進浴室後出去掩上門。知道她愛乾淨。直到淋淋漓漓的水聲停下,霍眉趿著拖鞋坐到他旁邊,才開口說:「回去後,你要怎麼跟怡樂院的人說?怎麼跟李舟解釋?」
原來五爺叫李舟。
「我便說是自己撬了鎖。」
「你有這能耐?」
「我......我絕不會將你說出去的。」她輕輕把下巴擱在他肩頭,「就說,是清道夫......哎......我不回去了!我從此就跟著你。」
仿佛是在決定明天吃什麼一樣,她決定不回去了。年齡在霍眉臉上是模糊的,她是個女人,黑瞳中卻存有女孩的稚氣、脆弱與純靈,此刻如暗夜中的潮水般向他湧來。純棉睡袍的肩部也被她的頭髮沾濕,打通了皮膚與外界的感知通道,他先是感覺到冷,然後又感覺到她脖頸的溫熱。
范章驊想起來,霍眉是水。
當然不是出自「女兒是水做的」這個說法。起因是有天兩人在街上閒逛,看到個算命的攤子,霍眉非要去算。老先生先問了她出生年月日,又問了姓名,說道:「你五行缺水,眉字是屬水的,寓意也好,漂亮。可見家人取名是用了心的。但霍字本就屬水,不必補了,反倒弄巧成拙,給你弄出個澇災來!」
回去的路上范章驊給她取了個外號——「霍水」,諧音禍水;霍眉聽著笑了笑,卻明顯不在狀態。
「生氣了?」他湊過去道,「不是壞詞,捉弄你而已。」
霍眉鑽到他懷裡拱了拱,「哪能啊。我是剛剛知道,媽老漢兒給我起名字是用了心的。」隨後又涓涓源源淌出眼淚。范章驊連殺人都不眨眼,此刻居然情真意切地心疼了這個女人幾秒鐘。澇災,真是澇災,他想,把我都給淹死了。
眼下形勢緊張,他不是單純因為憐香惜玉而救她過來的,更需要一個與王茂山軍閥毫無瓜葛、完完全全的局外人來幫助自己脫身。但與霍眉說了這麼些話,他又覺得不是那麼著急了,至少不忍現在和她談計劃。霍眉靠著他,於是睏倦的水也攀上來,捂住他的眼睛。<="<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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