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一口氣梗在他喉頭,直到現在才能吐露。
「他有了根不知道哪裡來的簪子,喜歡得緊,一直戴在頭上。」說到此事他表情微妙地住了嘴,環視共同坐在石階上的師弟師妹們,「而且他以前就算喜歡這種……也只在家裡戴,在外人面前從不如此,是吧。」
劉靖點了點頭,「他還是很怕人家的口舌。」
「但是他老糊塗了!一路戴出去也就算了,到了那個拍片排隊的地方,我說裡面人多,要不取下來吧?他沒聽到似的,直往裡面走……」
於是四面八方的目光都射過來,手電筒的光一樣,上下探照。
一輩子都被這麼看,席秉誠早習慣了。他是丑角,面中塗上顯眼的白,上躥下跳、譁眾取寵,就是靠這些戲謔目光賞飯吃。
但是席芳心從來都很介意。
王蘇寬慰道:「老糊塗了也好,咱們走到哪裡都是要被人瞧不起的,心寬了自然是好事。」
正說著,席玉麟已經將衣褲、毛巾、洗漱用品收拾出來,跟他們打了個招呼,拎著木箱出了門。不料席秉誠也跟了來,他便問:「你剛不是說讓我準備出門?」
「那是另一碼事。陪他,還是我陪,」席秉誠接過他手中的箱子,「讓你出門,是因為他給你找了個大夫,治燙傷的。」
席玉麟眨了眨眼。
臉上的疤陸陸續續脫落了,前幾天還好,只是顏色偏粉;現在情況又不大好,傷口處凸出了梅紅色的一層增生,肉瘤的質感,相當噁心。
他還挺擔心增生越來越嚴重,這張臉就再唱不了戲了。沒想到席芳心自己病著,還始終掛記他這張臉。
「那我不去醫院看看他?」
「暫時不用,都由我來吧。你回去跟霍小姐說先不要給我排戲了。」他從兜里摸出一個紙條遞來,上面是席芳心的字跡,寫了那位名叫張泰和的大夫的地址。
張泰和年逾八旬,早年還開醫館,現在精力不濟,只在家中見幾個熟人。耳聰目明,眉眼慈祥,聽他報完名號,便笑道:「果然如芳心所說。」
席玉麟只好鞠了個躬。燙傷情況如師父所說嗎?
「那罐綠色的藥膏早晚都在擦嗎?」
「是的。」
張泰和拄杖走過來端詳一陣,回屋拿了積雪草苷藥膏、藥油布、紗布和彈力繃帶出來,給他演示如何上藥膏、敷油布,再在增生處加壓。
「這藥油布是家族偏方,外面買不到,你用完了就再找我拿。其他的都能在藥鋪買到。一定要記得綁繃帶啊,好好壓著臉,瘢痕就不會往外凸,知道嗎?」
「記住了。張老,這些東西多少錢?」
「嗐,芳心的娃娃嘛,不要你的。」張泰和呵呵笑道,「他怎麼不來?」
席玉麟再三道謝,將師父的病情如實相告。張泰和感嘆一句「早就說他酒喝多了」,笑意全無,說自己腿腳不好,不相送了。
退出台階,站在無邊夜色中,席玉麟真覺得自己和這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師父有種一脈相承的討人厭。
在他心中,恩情是客觀的,感情是主觀的。席芳心把他從河中木盆上抱起來的時候,已是恩同再造,此後二十年的撫育、教養,欲報之德,昊天罔極。
但他就是更喜歡劉師叔一些。
至於師父,能不見就不見吧,剛席秉誠說不用去探望真叫他鬆了口氣。
第26章 展眉霍眉四點鐘就被骨頭裡的痛癢……
霍眉四點鐘就被骨頭裡的痛癢折騰起來,抽了兩根煙,好容易捱到天亮,立刻開了門朝林記藥鋪而去。
藥鋪門口居然在排隊。
二樓的窗戶都被一張巨大的海報擋住了,上面是個旗袍女人捧著高腳杯的畫像,眼睛眯著,脖子往上仰,一副情迷意亂的表情。
她便向前面
的男人打聽。說來奇怪,煙館聚集三教九流,這排隊的人卻有很多穿皮鞋。
男人奇道:「你來排隊,卻不知道這是什麼?市中心到處都貼著宣傳畫呢,這是新型的煙土,比放菸斗里抽的更過癮。而且是沖泡的,不會形成煙氣,熏到家裡的老人孩子。」
你這癮君子倒還挺尊老愛幼。
「就叫新型煙土?」
他一指海報上的兩個大字,「叫展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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