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腿還是比較私密的部位,霍眉倒不覺得有什麼,重新放下褲腿就好了。心知非禮勿視,席玉麟還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一秒,那條小腿不似雪那樣死白,卻似牛奶白的溫潤,皮肉勻稱、曲線優美——她的身體就是這樣的,不說這腿有多細、多長,但渾然天成,就像天地間的山水那樣和諧,多一分太刻意,少一分欠雕琢。
在這大和諧中,腳踝上許多萎縮凹陷的圓白瘢痕實在很顯眼。
席玉麟都替她感到心痛,壓低聲音叫起來:「別人都說吃煙土會長毒瘡!這下好了,你滿意了?」
「別唬我,那都是吃了幾十年的才——」
話頭忽然頓住,霍眉眯起眼睛,把褲腳迅速又往下扯了扯。
席玉麟也忽然領悟過來了:楊梅大瘡。
他一隻腳已經踏到地上,霍眉在後面猛地起身,力氣大到板車都搖晃起來。
「回來!」她啞聲叫道,「你要聲張去嗎?這個去年就治好了,陳年舊疤而已。我的內褲也從來不在晾曬場上曬,都是在牆角的樹上牽根繩晾乾的,床鋪離你那些姐姐妹妹也很遠!換下來的衣服當天就洗——」
「我去扔個橘子皮。」
「噢。」
席玉麟把橘子皮扔到別家門口的泔水桶里,然後晃回來,掰了半邊橘子給她。霍眉默默地咀嚼著,酸的要死。
「你不要在門口那個大爺那裡買水果啊。」
「是師姐給的。」他說,「牆角那棵樹下太陰了,你晾出去吧,沒事的。」
「真的治好了。」
「我知道。」
席秉誠他們講好價錢,上了車,幾道目光都投向霍眉,欲言又止的樣子。霍眉仍然心虛著,假裝沒注意到,坐了半個小時後才意識到自己坐盔箱上了。
女人坐盔箱不吉利。
她只好抬起屁股,顫顫巍巍地半蹲在顛簸的牛車上,一時沒下定決心往那些棕黃色不明硬殼上坐。但大家都是直接坐的,再多矯情也不好。
旁邊「嘖」一聲,扔來一件小坎肩。
反正不該她洗。霍眉美滋滋地墊在身下。
穆尚文望望席玉麟,又望望她,好奇道:「你們是不是在談戀愛啊?」隨後被王蘇往嘴裡塞了個橘子。王蘇又給了霍眉一個。
霍眉也掰了一半給席玉麟,「是呀。」
把人家剛被風雪凍白回來的臉又惹紅了,他重重地塞回來,「是個鏟子!」
因為人多,器具也多,他們分了兩輛車走。郊野的黎明像是從井水裡撈出來的,淋瀝、濕寒而鮮明,沾到人的衣服上就化作細小水珠,再化成霜。土路上也結了一層霜,行車須萬分小心;土路兩邊都是黑瘦的枝椏,像僨張開的五指,直插天空。天呢,天總是灰的,被翳雲埋著。
連著三天,除了方便的時候能下車,一切時間都待在車上。因為長久維持一個姿勢不變,眾人的骨頭都僵住了,偶爾站起來伸個懶腰都是叫苦不迭。
第三天清晨,霍眉仍閉著眼就掏出鐵塊似的饅頭啃,睜開眼,卻看見濃白的霧氣從下往上湧來,流動地很快,一波一波拍到臉上。
她知道四川盆地到了。
當天中午就到了蒼衣縣,見了那個叫許重銘的縣秘書,總算吃了一頓熱乎飯。今日是除夕,下午沒有演出,大家都蜷在客房裡不出來。房間都是四人房,條件比漱金那個大宿舍好多了。
穆尚文下樓上了個廁所,蹦到樓梯口時,打算嚇王蘇一跳。遂躡手躡腳地靠近房門,還剩三步遠時,門忽然主動從裡面打開,一男一女擋在門口,兩人面色不善地看著她。
扭頭看一眼房間號,這才意識到自己走錯樓層了。
「對不起!」她連忙鞠躬,「我走錯了,這就離開。」剛想開溜,卻被男人抓住,押到樓下去見許重銘。許重銘立刻解釋這是自己朋友戲班中的孩子,可以為她做擔保。那人表情很為難,他看上去年齡也不大,謝過許重銘後仍猶豫著不放人,把她帶回去,問道:「你是來偷東西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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