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別做沒意義的事了,聽我說。婚姻講究門當戶對,你若真的非有錢人不嫁,就別把目標定太高——我的建議是,找個香港人,做二房。」
民國元年,《中華民國臨時約法》便明文規定實現一夫一妻制,雖說仍存在一夫多妻的現象,但原配若要去告外室的通姦,是真的會判罪的。
霍眉簡直懵了,差點忘了繼續表演委屈。因為這話雖然難聽,但蔡行健真的是站在她的處境上,提出了一種理智、可行的解決辦法。茫然之下,她喃喃道:「我這輩子都沒見到過香港人。」
於是蔡行健說出了更加驚世駭俗的一句話:「我會幫你留意的。」
那我還得謝謝你嘍?
蔡行健沒動那牛排一口,推著桌子站起來,「就這樣吧,祝你萬事如意。司機送完我就會回來等著,你慢慢吃,他送你回家。」
「等等!」她急著跨過來,把手帕包著的什麼東西塞進他的口袋,「帶都帶來了......還是想給你。」
直到回到家裡、打開所有燈,將書房照得金碧輝煌,蔡行健才被壯了膽似的,小心翼翼地揭開手帕——是一男一女、手牽手的兩個小泥人。如果沒記錯的話,春節的廟會上會賣這種小玩意兒,而那個時候她在蒼衣縣。
她就一路揣著這兩個沒用的小泥人,穿過三日風雪,等來了他訂婚的消息。
而此時此刻,霍眉正在心有餘悸的大快朵頤:蔡行健也懂得善始善終,怕不是個情場老手,希望自己這麼久以來的苦心經營不要被拆穿太多。他說「喜歡真的算不了什麼」,已經是在說實話的狀態,那麼前面一句「我倒是喜歡你」也該是真的。
有他這句話,霍眉就算主意落空,也不算白費力氣。出門靠朋友,她好歹算是多了一個朋友、多了一條路。
她吃完牛排,實在撐得吃不下,花了五文錢要了兩個打包帶,把披薩、布丁都給打包走了。布丁甜到發膩,也就穆尚文這種小孩喜歡;披薩嘛,明天早上當早飯。狗日的漱金不提供早飯,簡直不知道他們一早上又是喊嗓又是練功怎麼過來的。
不過這玩意兒味道大,她決定放到廚房去。
月亮懸在中天,向沉睡的城市裡灑了一地水銀似的光華,涼嗖嗖的,讓人懷疑是霜霰未消。怪不得古人給月亮上的宮殿取名為「廣寒」,剛從被女孩子們焐熱的宿舍里走出來,霍眉便感到了廣袤的寒涼,把脖子往衣領里狠狠一縮。
然後遇上了穿一件長袖裡衣的席玉麟。他總是有很多事,總是最晚睡。
席玉麟走到水龍頭下,把這一件衣服和褲子也脫下來,仍像夏天似的,赤著身子搓了兩下衣服。洗完衣服,自己只穿個褲衩也往水龍頭下蹲,飛快地過了一道水,然後狗一樣抖了抖身子。
換做別人,早該哆哆嗦嗦把自己裹起來了;然而他年輕,身體好、火氣旺,上身在寒夜裡直冒白氣。他瞥了一直盯著自己看的霍眉一眼,拿出那條毛都掉了一半的毛巾,不緊不慢地擦頭髮。
其實漱金有規定過男生每周一、周五晚上洗澡,女生每周二、周六晚上洗澡。這期間,學徒可以拿桶進熱水房打熱水,然後把門關上,在裡面互相坦誠相見。其他時間,只能往壺裡接水,不准拿桶接。
然而這是舊規矩了,分流之後,席芳心根本不管。他自己就每天白天洗。漸漸地就亂了套,愛什麼時候洗什麼時候洗,只要男生女生別同時進去就好。水費、柴火錢因此成倍增加。而像席玉麟這樣又嫌燒熱水慢、又每天出一身臭汗、又不怕冷的,便找到了絕佳辦法,天天鑽水龍頭。
霍眉看著就覺得痛經,「等你老了,你有罪可受了。」
席玉麟滿不在乎地樣子,「老了再說唄。」
但凡他有父母或是兄弟姐妹,必然會阻止他這麼幹。然而他沒有,所以已經在很多年的二月里隨心所欲地洗過冷水澡了。霍眉也懶得管他,心平氣和地不問了,「披薩,要不要來一片?」
席玉麟警惕地看著她,又懷疑有什麼惡作劇,直到被懟了一片披薩在嘴裡。
非常美妙的滋味忽然在口中化開,但當著她的面,他不好意思慢慢地咀嚼,幾下囫圇吞下去。很不經意地問:「鹹鹹黏黏是的什麼,奶油嗎?」
「芝士。」
「還有種很甜的水果。」
「菠蘿。」
他第一次知道菠蘿是什麼味道。正試圖記住,忽然聽到她語氣平板地說了句「蔡行健跟我分手了」,立刻回過神來,「會有更好的。」
她緩緩蹲下,把頭埋到手臂里。
他有點慌,「說真的!他有什麼好留戀?長得跟個螳螂似的,還禿。世上還是有很多——」
後面的話說不出來了,「世上還是有很多好男人的?」作為一個男人,他自己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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