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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傳曹操把關羽留在帳下,賜了不少華貴衣物,卻發現他總穿一件舊袍。問何故,答曰,舊袍繫結拜兄弟劉備所贈,故十分珍惜。這是「袍哥」這個稱呼的由來之一,由來之二是《詩經》中的一句詩: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貓兒在十五歲那年的單刀會經歷恩、承、保、引四道程序,盟誓之後,向聖位及大哥行三跪九叩周公禮。三爺坐在面前微笑地看他,豆娃在椅子邊站著,朝他眨眼睛。而融順茶館外搭的戲台有川劇班子唱《單刀會》《臨江宴》《辭曹挑袍》等關公戲,在花臉大開大合、頓挫有力的聲腔中,他似乎真和關羽產生了一種精神的交融、一種義氣的聯結。

這世上原來還有最後一群將仁義禮智信當律法的人。而有他們在,天崩塌不了。

五爺已經走了。

貓兒回過神來,明白這五十幾個沒有明確嫌疑的老百姓非回家不可。他拍了拍警衛員的肩膀,示意他開門。

席玉麟渾若無事地從警察廳走出去,一直走到街邊,攔了輛車。王蘇道:「去醫院。」

「去漱金。」他強調,又壓低聲音對她說,「沒聽見那個瘦子說在滿城找證據?醫院一晚上能接診幾個吞刀片的,去了就是等著被抓。等這陣子風頭過了再說。」

王蘇簡直要急死了,「這陣子?你不會想幾天後再去吧?你——」她忽然伸手摸到他後背的衣服里,全是汗,當即喊道,「不行,現在去醫院!」

「好歹你先回漱金。」他說,「收拾東西,立刻出城。我自己去醫院,我是個男

人他們不會怎麼樣的。」

她算是默許了。

快到的時候,他又開口說:「只跟他們說你回老家探親,此事一個字都不要說。」

王蘇沒理他。遠遠地就看見漱金的大門還未落鎖,霍眉叼著根煙坐在門口,顯然是在等這兩個莫名其妙失蹤了一天的人。見他們回來,起身欲罵,王蘇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在席玉麟反應過來之前,將今天發生的事一股腦兒告訴了她。

第46章 價錢出乎意料的,席玉麟沒有他預……

出乎意料的,席玉麟沒有他預想中的那樣憤怒。

一方面,霍眉雖然是他的朋友,但她本質上是個有點——壞的人。壞在很多方面,見風使舵、趁火打劫,也幾乎不被內心的任何道德準則所約束,可能隨時拿此事勒索他們兩個。你與她談笑可以,你不能暴露自己的弱點,翻出傷口,期待她會像只貓一樣溫存地舔兩口,她是聞著血味兒追來的鯊魚。

但另一方面,霍眉很有本事。他從來都承認。

她把煙掐了,踩了兩腳,「被抓進去的女人就那幾個,他們肯定會盯梢的,你出城,豈不是坐實了畏罪潛逃?」

「那怎麼辦?他必須得去醫院了。」

「我有門路。」霍眉扭臉對他笑道,「一百大洋,買你一條命,干不干?」

他抬起蒼白臉上一雙黑黢黢的眼珠,點了一下頭。

得了這個保證,霍眉便將鑰匙交給王蘇、趕她回去,並拖著席玉麟上了在漱金門口還未走的那輛黃包車。車座在車夫的小跑中顛簸起來,席玉麟以恨不得捏碎膝蓋骨的力度抓著膝蓋、把上半身撐起來,手臂上青筋迸現。

她捅他,「幹嘛不說話,生氣了?」

他是疼的說不出話來,但根本沒有生氣。這已經比預想的好很多了,霍眉沒有拿此事威脅他們的意思,這一百塊也不是勒索,是對她動用人際關係付出的報酬——甚至還是友情價。他在賣身契上的價格就有五百多塊,僅含人權自由,遑論身家性命。

怕她誤會,於是儘量不牽扯到腹部肌肉,單用氣音道:「沒有。」

霍眉眼見著一滴汗珠從他額上滾下來,摔在車座上,然後發出啪嗒一聲。這滴水聲如此清晰,以至於她終於意識到:他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

她發現這人有極強的意志力和忍耐天賦,並完全馴服了他自己的身體。要它習慣勞累,催它連軸不停,逼它將唱念做打的功夫臻於至善,再在它感到痛苦的時候,捂住它的嘴。

這有什麼必要?她也立刻想到了原因,哦,怕我取笑。

後半程他都快失去意識了,上身一直往下栽,霍眉真怕他彎腰會導致刀片在體內亂插,因此始終把他後衣領提著。到了民康醫院,剛把人拖到急診室的椅子上,就要往辦公室跑。

她把蔡行健的排班時間記得牢牢的,今晚他恰好值夜班。

一隻手猛地抓住她的衣角,力氣之大,使她的布鞋在乾淨鋥亮的磚地上往回滑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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